第二章 （ 5 ）
電梯不是下降，而是向上。很快到達酒店的頂層，鍾主
任就留在了電梯裏，他跟著那位年輕的大白來到頂層套房。
聽見金澄進來，專家從會客廳的窗前陽光下轉身，隔著
七，八米的距離，瘦瘦的臉上掛著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不
轉睛地觀察金澄，沒有打招呼的意思。金澄最不怕的就是這
個，被男人盯著看。他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掏出U盤，向前走
了幾步，把U盤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抬身就向門口走去。
門卻自己先開了，脫去了防護服的年輕女孩子走進
來，看到金澄這麽快迎著自己向外走，有些奇怪地望了專家
一眼，又笑著輕輕對金澄喊到：
“ 金叔叔，您不認識我了？”
金澄有一點懵，看著眼前這位已經是第二次，叫自己
叔叔的可愛女孩，停下腳步呆呆地看她一會之後。
“ 你是楊檢的女兒？” 他不太肯定地問道，“ 對呀，
金叔叔真厲害！” 女孩子白皙的臉上露出高興神色，又望向
一直默不作聲注視這邊的專家。
“ 您見過專家了，金叔叔？” 聽她這樣問，看著向自
己走來的專家，金澄反而有些不會回答了。
十幾年前吧，沈陽地區檢察院的副檢察長，在萬豪
酒店鐵板燒做東，請從北京來的白毛劉喝酒，在座的還有金
澄和大魯。那些年，金澄的海洋宮是當地名氣最大的開發項
目，應酬太多，一天吃六，七頓，正常，沒實質性內容的應
酬，能躲就躲。白毛劉不一樣，從小的死黨，長大也沒斷過
聯係，所以，凡到沈陽必陪，金去北京也是一樣。那天的內
容，就是找機會讓久不聯係的大魯和白毛劉多親近一點，金
澄本準備安排，但劉說楊檢要表現一把，就隨了他。
日本廚師臨場表現還不錯，酒也喝得順，主要是聊小
時候那點兒事吧，說到當年怎麽去隔壁領事館尋寶，差點被
對麵盤據在遼寧日報大樓上的造反派，用機槍給突突了；在
大魯家油印傳單到下半夜，趁天亮之前，還要用漿糊把傳單
全部貼到三經街路口的大字報牆上；還有，白毛劉如何在金
澄家，一夥人擠在一起過夜，他卻尿炕了，尿在大沙發床墊
上畫了井崗山地圖，等等，楊檢在一旁聽得開心，酒敬得也
勤快。
末了時分，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還不到17歲，正在
當地一所名校 - 沈陽育才學校，讀高中三年，突然，進了房
間。白白的皮膚，漂亮的臉蛋襯著油黑的短發，唇紅齒白笑
起來活潑可愛。
楊檢趕緊介紹女兒，育才高才生，文體雙優，剛剛
參加了南京國際關係學院的考試，成績拔尖，因為是總參情
報部的直屬院係，名額不多，需要體係內的推薦才有錄取
的把握。今兒，就請在座的叔叔們給幫幫忙！
小姑娘大大方方，爽快地挨個叫了叔叔，所以，僅
此一麵，金澄能在她今天兩聲同樣稱呼後，又記起她。
今天看來，小雨的忙是有人幫成了，這倆家夥，
當時一個在空軍情報部做大區站長，一個的檔案在從軍報機動
組轉業後，由喬石夫人親自給落戶到中聯部。當年，對這個
漂亮，聰明又可愛的小姑娘，金澄印象非常好，也不由心生
喜愛，說楊檢真是好福氣，他不是情報係統內部的人，沒有
直接幫忙能力，但也表示需要的話，會提供物資支持，還可
以幫忙敲敲邊鼓。
十幾年如一夢，沒想到在今天這個特殊的場合，會以
這樣的方式又相見，金澄不由心生感慨，但，他隨即提醒自
己，千萬不能放任感情，巧的事多了，才是有人事先安排好
的。眼下，自己還是打起精神，對付正向這兒走過來的專
家，以便盡快脫身。專家一邊走，仍不說什麽，隻是以那對
目光異常深炯，銳利的眼睛，看著金澄。最後，
“ 請坐！”
他輕輕說了兩個字後，自己先在中間的沙發上坐下
來，轉頭看著小雨，問到：
“ 楊局和金老板，是故人？”
金澄注意到，他看著小雨的時候，眼中的銳利神色，
攸然熄滅不見，心中暗暗稱奇。他看都沒看金澄放在前麵茶
幾上麵的U盤，又轉過頭依然專注地看向金澄，根本不準備聽
小雨的回答，那是因為他早知道答案。看著金澄並沒有應他
邀請去坐，他也沒有任何不滿，隻是繼續饒有興趣的觀察金
澄。
“ 金叔叔，林部可曾經是清華大學科班出身的植物學家哦！”
見金澄根本沒有坐下來，談一談的意思，小雨邊說，
邊做出一個出人意料的親昵動作，以小輩的身份走過去直接
挽起金澄，把他領到左側的沙發坐下，她自己就挨著金澄，
坐在那張沙發的扶手上。
小雨的態度和舉動，使金澄不由想起了，當年那個活
潑可愛的小姑娘，隻好暫時打消了，立馬一走了之的念頭。
“ 失敬，失敬！” 金澄正襟而坐，迎著林部那永遠投向
自己的深炯目光，客氣的說到，又抬頭親切地看了看身邊，
緊挨自己的小雨，語意雙關。嗯，都楊局啦，丫頭！管它是
正的副的呐，總之，進步很快。
金澄，自然聽懂了，楊局，就是小雨，關於所謂植物
學家的介紹，也從對方作派上感覺到了他的份量，和他在中
國軍情係統中的地位，專家的軍銜肯定比大魯要高的。一個U
盤，有這麽重要嗎？交給小雨不行嗎？這跟在機場發生的那
點兒戲碼，根本不挨著呀！
他腦子飛快運轉，檢索所有已存的信息，希望從高一
些角度把握形勢，避開迎麵而來的危機，做到體麵的全身而
退。因此，他字斟句琢說到：
“ 不過，金老板的稱呼，我可不敢當！金澄，現在托
澳洲政府的福，領著退休養老金，一個普普通通的澳洲老百
姓而已。”
說完，又雙手抱拳向著林部，接著說，“ 還請林部長
轉告大魯，感謝幫忙！” 他也看都不看自己撂在麵前的U
盤，全當沒那回事兒。
他， 第一句話，上來就點明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和利
益所在，毫不含糊！後麵，雖然說得簡單，但林部自然明白
他的意思是，所有事情都到此為止，從今往後誰也不欠誰
了。
坐在中間的林部，隻是輕微地抬了抬下頜，表示聽見
了金澄的話。經過剛才那一番檢索之後，看著他，金澄大概
推測出，林部就是中國軍情係統裏邊，主管對外情報業務的
常務部長，近年以來在全球情報界中愈加受重視，隻是西方
各個主要情報對手能掌握的，關於他的個人資料極少，甚至
連張清楚的照片也沒有。隻知道在中國業界，他被稱呼為‘ 專
家 ’，而且，深受軍委主席的信任，據傳，在對所謂孫立軍，
傅政華等人政法係統政治團夥 的整肅過程當中 ，協助張又俠
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這當真是一位北京當局裏，時下政軍
界中位高權重的人物。
由此，他不禁想，這打著自己黑鬆露計劃名頭的U盤
裏，究竟藏著什麽樣重要的情報，能在眼下疫情和俄烏戰爭
的緊急狀態，讓中國軍隊情報係統的如此重量級人物，親自
跑到通州的隔離區酒店來，安排進行這次會見。
雖然，金澄不斷告戒自己，無論如何別再趟這渾水，但
仍然內心充滿好奇。同時，他現在可以確定，昨晚飛機上的
艾米麗，一定是澳洲情報人員的身份，策劃那場令他難忘的
空中性愛的，應該就是ASIO，澳大利亞安全情報組織，但，
也不排除是ASIS，性質類似於美國CIA的澳洲專門對外情報機
構。目的，非常明顯，就是自己麵前這支毫不起眼的U盤。他
現在是強忍著自己，不去看那支曾被動參與了，那場十幾年
未有過了的性愛的小東西。
“ 飛機上發生的事情，他們又知道多少？” 金澄感覺到
小雨，緊挨著自己的柔軟肩膀，好像內心的秘密會因為這種
接觸泄露給她。
為了抵禦內心的混亂，金澄習慣地又用左手起局，同時
在腦海中排出一個，立體的時家奇門。這種奇門遁甲形態不
是固定不變的，而是時而旋轉，時而擴漲，又分為可見的部
分，和不可見的部分，因此，相當耗費功力。
他的右手，為了掩飾自己的左手動作，伸進口袋掏出
一副太陽鏡，然後，在完全吸引了林部的注意後，竟一聲不
響地給自己戴上。在金澄居住的悉尼北海岸，天氣好的白
天，無論男女，有些人會在客廳裏也戴著墨鏡，比如，金澄
那個做opal珠寶的洋妹夫。
林部笑了，是滿意的笑，他認為金澄和許多與他相處
後，沒受過情報專業訓練的外行一樣，受不了自己目光的威
力。小雨，似乎沒注意到林部的反應，她隻是突然有些失去
了金叔叔的感覺。之前，她一直在把自己掌握的情報和金澄
現場表現做著比較，但翕然之見，情報消失了。
嗯，金澄透過從手中映射到腦海的影像，知道會見就
該結束了，該死，他突然用英語詛咒了一句。
“ 那露西和保羅，她和他，又是幹什麽的，是何方神聖？”
（ 第二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