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的意外
——美國紀事
“Jerry楊先生，你在沒有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3月20日，你私自偷開我的支票$3000，轉款到你自己的賬號。你的行為已經違法。現在請您把此筆款項退還給我，同時你解釋XXX房子的爐灶和客廳窗簾的故意損壞事情。”
“X先生，既然你話說到此，咱們法庭見。還有我保留對你誣告我，行使我的合法權益。”（以上文字引自微信）。
洛杉磯的華人房地產Agent有多少，沒人知道。有的人是為了自己買賣一棟房子考個Agent執照。身懷執照的人，守著這棵樹，不愁兔子不來撞。我的一位北京的朋友，她的Agent是在洛杉磯的公共側所遇上的，購房半年後她說：我的Agent讓我把房子換成兩套小的賺錢更多，我認為合適。
我在洛杉磯購房的開初，第一位Agent是台灣人氏Jeff Lo，他說著斟酌詞句的國語，邁著八字步，不慌不忙的前後一個月，也沒有買到房子，我對這位“羅蘭崗基督徒禮拜堂”介紹的高人失去了信任。在我尋找下一位Agent時，Jeff Lo的老板及時推薦了同一公司的Jerry楊。我第一次看到從奔馳S級車裏走出來，西裝筆挺的他應該是個東北人，我本能想婉拒，他自我介紹是延吉市人，鮮族？他點頭道是。我犯嘀咕：可能不同於一般的東北人。
他帶我在東穀市，選房、看房、出Offer，一個多月的時間看了五棟房子之後，Jerry楊先生的一番張羅表現，我主動請他吃涮羊肉喝二鍋頭。來慶賀購房誌喜。我的信任逐漸衝淡了疑慮。把房子出租打理事情交給他。我在去機場登機回國的路上，經過翻來覆去的思量，把三張我簽名的空白支票留給了Jerry楊，已備支付房子的日常維修費用。他說：“這樣就更方便了！”
在美國想通過租房賺錢，也許是更多的華人有這個打算之外，再就是剛來及還沒有來的投資購房的華人，在房地產Agent的計算器上一番魔術般的計算之後，他們就去銀行了。在華人眼裏，投資房產，是看得到、摸得著的資產，心裏踏實。有一位年輕的母親為她的2歲兒子日後留學購房。我在中國經常收到Jerry楊的郵件：水管壞了，屋頂漏雨，院牆要修，空調維修和更換差不多的錢，車庫門不能開關；偶爾遇到兩家房客：白人和印第安人混血的大個joyce小姐，她的身板對我造成壓力。帶著四個孩子她，用夾著煙的大手遞過來頭月租金，就再沒有下文，不過她女兒的成人禮party，房子給她添色不少；另一家是南美的夫妻，說是離婚誰也不願付租金。請律師上庭警察請走了兩撥神仙。我琢磨著：不管房子上演哪出戲，Jerry楊先生傭金和管理費是旱澇保收。房子的細賬一算，三年來Agent們給的盈利數字變成了負數。
對我而言要割愛了；就房子來說，是離開不明就裏的主人：我本來是住的，怎麽在你們這裏成了賺錢的了？來自中國的郵件告訴Jerry楊：賣房。我預料他會拿出計算器再次讓我保持信心，給他信任，一定能夠扭虧為盈。Jerry楊據他說第二天就忙前忙後了。
上市30天如果沒有成交，收到的Offer不盡人意，更換方案直至Agent，賣方傭金2%，買方3%；“先生，這是老美的做法。”“是的，有效！”我回複Jerry楊的郵件。他一直提醒我：信任大於一切，你連空白支票都能給我，你更應該給我充分的信任和時間來出售房子。我說：正是，但我放出去的信任個個都發生了意外，一個也沒有收回。這回我給信任加個備注。Jerry楊感到這個備注礙手礙腳。三天後，他優雅地宣告退出：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合作。我心中不免有所感動。是不是我對他想的多了？
交鑰匙用了三天：Jerry楊說是在山上玩呢，要等。他公司老板卻說他一直在公司上班。
我新來的Agent Chuck檢查房子發回的照片：廚房的爐頭少了一個；客廳的窗簾缺了半拉。
當我打開銀行賬戶：我曾經留給他的其中一張支票，應該是給房屋維修工的，卻安全地入了Jerry楊的賬號。從他填寫$3000到進賬，正好是三天。
我給Jerry楊的信任加個小小備注時，他卻給我的銀行賬戶先行一步開了個後門。這位號稱千萬級的Agent，十年的老華僑道行實在是深啊。
在美國，投訴和官司多。因為各行各業的監管非常嚴密，法律法規深入到每個毛細管裏，連你家的下水道都涵蓋了。滿大街奔跑的隨叫隨到的律師，雖然他們個個西裝革履油頭粉麵能言善辯，肚子裏的貨色卻不一。前提是你要有足夠的錢。有這兩種人：二手車Agent和律師，因為他們說得好做不到，被美國人民經常掛在嘴邊。有一種不大不小把案子標的額都給了這些律師他們也懶得接手的官司，讓你手握進退兩難的雞肋實在難受。美國人發明了小額法庭，不能請律師，當事人自己DIY，不能上訴，一錘子買賣，涉案金額萬元之內。
這個時候的我，隻有信任政府；信任法律，信任法官；信任偉大光榮正確的美國。我還能信任誰呢？！
我給加州房地產部 (DRE)在線投訴，收到一份自動生成的信之後，再無音信。我有半年的時間堅信：DRE工作人員一定是非常繁忙。給我的佳音明天就會到了。
我隻剩下小額法庭了。美國是法治社會。講究法律麵前人人平等。有理有據就能贏得官司。我的案子於情於理於法於公於私於證據，能贏嗎？我問一位律師朋友，“沒問題。”
我曆經兩個月，學會了一門手藝：斟酌字句寫訴狀，搜羅證據。花五百元錢請人兩次才送達開庭通知：頭一次Jerry楊先生躲貓貓溜了。希望這門手藝我以後不再用得上。
8月6日，一對我的幸運數字。我穿上西裝，打上領帶。我在電影上看到上庭必需正裝，再者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進入美國法庭，雖然它是小的，咱也不能馬虎大意啊！其實我代表的僅僅是我個人，但按中國外交部長的說法，我代表的是整個中國和所有的中國人。上半身是給美國法律法庭法官看的，下半身大褲衩拖鞋是應對Jerry楊的。
我端坐在攝像頭前，默念著昨天寫好的說辭。法官Kenneth M Fuller快速說著什麽，我開始緊張，當聽到翻譯說話時，懸在天花板上的心才慢慢落在椅子裏。一問一答，久違的像是老師提問學生的感覺又回來了。我疑心法官看沒看我的訴狀和證據？他是當場了解案情，詢問內情，像一個考場偷看小抄的差學生。我聽江湖老律師說：法官哪有時間提前審閱案子的資料，很多案子是當場詢問就地解決。小說裏寫的法庭上唇槍舌戰的場麵還沒有出現，我準備的說辭都沒有開始說起，法官像被狗趕似的，急急火火趕場子。一改電影上法官的沉著威嚴。
開庭後的五天，我走路也會偷著樂：美國的法律給我做主，有啥怕的。小時候中國的老人家就傳下來的規矩：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期待中的判決終於出來了：
駁回請求。Jerry楊不需要退款，也不需要賠償房間裏的損失。
我個人輸了官司是小事。我如果代表的中國和中國人民給他們丟臉抹黑了，事就大了。
如果這就是美國法院，這樣的法官，這麽審案子，比中國的法院法官還不如，要麽我還是回中國好了。我把判決書翻來覆去看了兩遍：“TMD！Bollocks”
“法官不是Jerry楊的二大爺，就是和我上輩子有仇。”
這是我對他們的信任，卻碎了一地。我麵對信任給我送來的結果，我曾經有半年的時間一直堅信：這是個意外。這些意外全排著隊等候光臨我，以後還有多少這樣的意外呢？我還要不要給予他們信任？
看來我隻能信任上帝。祂不會給我意外。
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來平複我的鬱悶。我發郵件給Jerry楊：法院判決雖然無法改變。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我是才知道事實真相。為了以後更多的人免受這些意外的發生，我決定把我的故事發布出來。如果給您帶來不便，還請海涵！
Jerry楊回複：這事，就讓它隨風而去吧。作為多年的朋友，以後來洛杉磯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坐坐。
他開始開導我了。
5/12/2024， Hudson Riverside
注：文字以此為準。同樣題目的另一篇上傳時出現錯誤的段落和語句，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