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的時候,家裏有兩個舅舅,先後去了美國。大概從那時候起,老爸和老媽就企盼著我留美的那一天。記得我到美國後的第一個電話,姐姐告訴我:“你猜怎麽著,剛從機場送你回來,媽就長出一口氣,唉!咱們家終於有個留學生啦。”
很多人用“美國夢”來講留學美國。我想,那並不是我的夢,而是老爸老媽的夢吧。打從準備托福開始,我的每一步,都是他們的心血,尤其是老爸。
那時我正在暑假實習,也是頭一次離開北京。老爸打電話來,興奮地說:“孩子啊,巴巴(爸爸)給你抱了新東方的暑期托福班,材料也幫你領回來了。”
“噢,什麽時候上課啊?”
“前兩次課你還沒回來,不過沒關係,我叫你媽媽去上,讓她把課錄下來給你聽。”老爸是客家人,雖然在北京呆了大半輩子,口音還是很重。所以他在說“你媽媽”時,兩個“媽”用的都是一聲。
托福考試報名時,那幾年趕上熱潮,大家紛紛夜裏起來去排隊。老爸就大夜裏起床,替我去排隊。一排就是好幾個小時。等我早上醒來,懶懶洋洋的去接老爸的班兒時,才發現隊伍壯大,人山人海,個個兒都縮手踮腳的,一幅凍得夠嗆的樣子。
找老爸並不難,因為排隊的大都是年輕學生。找到老爸時,他前前後後都是小夥子。老爸和其它人一樣,也做著同樣的動作,看到我來,樂出了好多皺紋:“孩子啊,你起來啦,那巴巴就回去啦?”
老爸走後,前前後後的人開始聲討我:“你怎麽這麽懶,居然讓你爸一大早給你排好幾個小時隊,老人家年紀也不小啦,凍得夠嗆,你可真夠可以的。”
我有點委曲,又不是我叫他來的。不過沒敢吱聲,自知理虧。確實沒看見第二個象老爸這麽大年紀的人排隊了。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回想留學路上的每一步,都留下了老爸瘦小的身影。幾個小時的GRE考試,老爸會在門口接我,如同高考時一樣;申請學校時,老爸替我去那個該死的銀行,辦理繳納申請費。記得那個銀行,一天隻辦理幾個小時,很多人排隊,有時排了幾個小時好不容易排到,職員卻毫不留情的關上了那個窗口;簽證,買機票,直到去機場的麵包車,老爸都在積極安排和參與著。
隻有上飛機那天,老爸沒去送我。媽媽,姐姐,姐夫,老公都在,老爸卻缺了席,因為麵包車裝不下所有的人。那天的機場,我竟然沒有流一滴淚,直到上了飛機。姐夫說我是冷血,父母白養了我一場,要飛走了,連一滴淚都舍不得流。
我也懷疑姐夫是對的,可我當時的心情真的很平靜,平靜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感動的能力,和興奮的能力,好象我隻是去一趟天津那樣平常。也許是因為那不是我的美國夢,也許是因為要被迫離開老公,也或許是因為老爸沒來機場送行?
直到飛機升上天空的那一刻,我才感到鼻子酸酸的,努力想擠出一些淚水,以說服自己是個感情動物,無奈眼睛仍是幹澀的。心中彷徨迷惑,看到窗外的藍天白雲,我意識到我和它們一樣,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