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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父親

(2023-07-03 17:24:21) 下一個

父親去世有一年零七個月,終於想再一次用我拙劣的文字紀念一下父親。不是我不再思念,我對父親的思念從未斷過,常常還會撕心流淚,幻想著這不是現實。實在是因為自己太懶惰,也確實寫字能力有限,不過今天看到朋友圈有朋友在紀念她自己的父親,也剛好自己在家養傷,無人打擾,可以有多點時間安安靜靜的寫字,記錄一下我和我的父親。

奶奶年輕守寡,父親的哥哥在戰亂年代也失蹤了,奶奶與父親相依為命,父親特別孝順,奶奶的話唯命是從,奶奶一告狀哥哥們必定挨打,因為我是女兒倒是沒挨過打,所以父親在我們幼小時的印象是非常嚴曆的。

小的時候很羨慕我自己的小夥伴,有一個小夥伴父親非常的愛她,我印象最深的他們父女之間的一個舉動,到現在都記憶猶新,當我的這個小夥伴看到她的父親遠遠地下班回來的時候,她會衝著她的父親跑過去嘴裏喊著爸爸爸爸,然後他的爸爸就會把她抱起來,舉起來,這個小夥伴就會開心的咯咯笑,這一幕讓我非常羨慕,這在我和我的父親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

有時覺得父親對我不管不顧,有點頭痛腦熱的,從來不說別去上學了,就記得唯一一次他主動讓我不去上學,是因為頭暈我一出門就開始吐個不止。還記得高中時候在學校晚自習後回家,進到我家所在大院後特別黑特別靜,心裏特別怕,真希望能有家人在那接我,但是沒有過,還好那時還是很安全的。高考的時候很多同學的家長都陪同,我也沒有,經常覺得自己不被關心,現在想想是自己太矯情了。

高中離家很遠,走路要40分鍾吧,小地方也沒有公共汽車,沒自行車的時候就隻好走路上學,有自行車的時候就騎車上學,走路騎車都不是問題,就怕冬天,不像現在有羽絨服,輕柔保暖,那時候棉衣或大衣,都很厚拙笨重,穿上後行動很不方便,我的自行車還是個二八橫梁自行車,自己做夢都想有一輛小巧的女式自行車,可是確也從未跟父母開過口,因為知道開了口也沒用,家裏沒條件。記得一年冬天下雪後奇車上學,路滑摔了一跤,腿磕到橫梁上,疼的我眼淚都出來了,接下來那個冬天隻要有雪就不敢騎車,心裏障礙了。

父親從部隊轉業時領了五千轉業費,在70年算是很富裕了,可是我家人口多,八口人,四個小夥子,家裏的日子還是很緊吧。到我上高中時,轉業費查不多花完了,父親想著搞點副業,沒想到趕上了比較早的一波飼養肉食雞,就是把孵出來的小雞關在籠子裏養,喂買來的配置好的飼料,這樣長的快,所謂的現代化飼養。父親開始的比較早,掙了些錢,也許大地方早就開始了,沒兩年我們那也遍地都生產,像我爸這種小作坊就生存不下去了,就不再養了,剛好哥哥們也陸續大學畢業上班了。

其實那五千元轉業費是後來我成年後才知道的,想想當年也算是巨款了吧,尤其在那個小地方。父親說起有一個鄰居也有一筆轉業費,他們家的日子比我們好很多,因為他們隻有四口人,沒有老人,沒有男孩,隻有兩個女孩,每當市麵上有新商品上市,他們家就會擁有,比如說剛有電視,他們家就有了。於是我順便說起我在高中時特別希望有一輛女式斜梁自行車來代替那輛老舊的橫梁二八自行車,像別的女生一樣,父親聽後尷尬一笑歎了口氣。

父親指點過我如何學唱簡譜,他告訴我用那些會唱的歌來唱譜子,就這樣我慢慢就會唱簡譜了,雖然我五音不全,但父親的方法還是有效的。父親能吹口琴,他還教過我,可惜我隻學會了吹單音就不學了。

剛上初中時父親還曾試圖幫我解數學題,後來發現能力不夠讓我還是問老師去吧。其實父母文化都不高,父親當兵前可能隻有小學水平吧,但是在部隊的十來年裏,他的文化提高很多。父親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當他擁有自己的第一台電腦時,他已經70多歲,他竟然不服老,學會了拚音,用拚音在電腦上打字,使用瀏覽器搜索下載音樂,用網上銀行,能用視頻軟件和我們視頻聊天。再後來又有了智能手機,iPad,微信,這些他都會用,手機支付,網上購物,手機銀行理財,還能用美篇編輯圖片,樣樣行,出門購物每次掏出手機付款,總會讓收銀員的感到驚訝。一直到患病體力不夠了,才把這一切交代給大哥,那可是快90歲的老人了。

父親當兵後去了朝鮮戰場,依父親的說法是自己命大所以能活著回來。父親很帥,濃眉大眼,鼻梁挺直,尤其穿著軍裝,戴著大簷軍帽,陽剛之氣十足,可惜我沒能斷承那雙大眼睛,哥哥們還好。在軍隊裏爸爸在炊事班做過,轉業後父親也就成了家裏的大廚,逢年過節或是招待客人,都是父親掌勺,包括我女兒一直認為姥爺做的菜最好吃,我女兒和姥爺姥姥關係很好,姥爺自稱是我女兒的粉絲,視頻時,隻要我女兒一出現在鏡頭裏,啥都沒說呢,先是開心的笑個不停,祖孫兩代一來一往能聊上很久,女兒至今也會因思念姥爺而時常流淚。

父親還能理發剪頭,也是在部隊裏練就的,高中時父親給我剪過頭,不是簡單的剪短,而是略帶層次,後來被誇漂亮,還有人問我在哪剪的,做為女孩也終於被人羨慕過獨有,不過爸爸的手藝不穩定,以後再也沒剪出來過那個讓別的女孩羨慕的發型。

當我離家上學時爸爸堅持和我一起坐火車把我送到學校,在我宿舍裏坐了一會兒和其他家長聊了一下,然後就走了,他是想趕當天的火車回去,並沒有像別的家長留下來幫我收拾床輔什麽的,想必這不是他關心的。送爸爸走的時候看見他遠去的背影我的眼淚流出來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對親人的不舍,我以為我不會,不是早就盼著遠走高飛了嗎。

我家院子裏有棵葡萄樹,品種叫巨峰,非常好吃。爸媽知道我喜歡吃就在冰箱裏保存了一些等我十一放假回家吃,等我回家時拿出來有些已經長白毛了,我們就互相看著,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反正我洗洗幹淨,把爛的仍掉就吃了,還真沒事,而且還多多少少帶了那麽一點點灑香,更好吃了,爸媽特別高興,他們的心思沒有白費。每次放假回家,炸茄盒是爸爸必做的一道菜,因為是我的最愛,爸爸從不嫌麻煩。

畢業後去了大城市工作,父母對我要結婚的對像不是特別遼解,因為見麵不多,隻是逢年過節相處那麽兩天,不知道我婚後過的怎樣,爸爸就讓媽媽留在家裏照顧奶奶,自已跑來我的城市來看我,最後滿心歡喜的回去了,再也不擔心了,也告訴媽媽不用擔心了,女兒就總是讓父母多份牽掛。想必當他們聽說我要出國時,一定特別不舍,這也是我心底深處的痛處,年輕時是不是太衝動,考慮太不周到。現在自己的孩子也遠去了另外的國家工作生活,自已倒也沒有太多的不舍,但願爸爸媽媽也能想得開吧,這樣我也好受些。

僅以此文紀念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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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評論
格利 回複 悄悄話 父女情深。
diaozhi 回複 悄悄話 親情,娓娓道來,便是家珍!
PingJiangLi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分享,難忘的父愛, 很普通,感人的經曆。
leslieking 回複 悄悄話 這樣的紀念文字真實真情,世界才是美與值得生活。多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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