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心裏就有一個隱隱約約的想象中的女孩。
最初是小時候看了一部朝鮮的電視連續劇“無名英雄”,裏麵一個叫順姬的女間諜,深邃的眼神,簡潔的輪廓,黑白屏幕上,那種“冷俊”的美麗,竟然像一道閃電一樣,穿透她的心,讓她印象深刻。
影片最後一段鏡頭,在勝利的前夕,順姬被敵人的子彈擊中,倒在一個蒼涼的山坡上,起了風的草叢中,連她安詳閉目的樣子都那麽動人和迷人,好像一張照片,在她幼小的心裏定格。
她為此神魂顛倒了好些時日,腦海裏開始總閃現順姬的的影子。也許就像一種偶像的崇拜,她心裏住進一個最初的女孩。
後來她見到生活中,或者劇情裏,再或者文字間,每每打動她的女孩子,不知不覺就在修正那個女孩的樣子。多半兒沒有言語隻是一個模糊的形象。有時是盤著頭發,露出她覺得用數學的方法描述,就是三階導數都連續而沒有斷點的,曲線柔滑的頸項,帶著一隻很大,健碩的狗兒。 有時隻是穿了素色的衣服,走在遠遠的田埂上,看不清容貌,隻有散開的頭發飛舞,舞過來那種好像被子被曬過之後的陽光味道。
她很少去追逐那個女孩,甚至從來就看不清她的眉眼,但是她好像又時時在和她相伴,不經意間就會閃現。
比如有一次,她去一個同學家,看到同學的媽媽,心裏就一震,覺得那個媽媽的神情和氣質竟然會讓她想起那個“想象”的女孩,從而覺得非常親切和熟悉。
同學的媽媽和同學說起話來,像一對姐妹。開水沒有了,媽媽自己並不來倒,隻對她同學調侃地說,“水都沒有了,琳琳啊,你怎麽招待小朋友的?不能喝西北風喲!”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媽媽把一桌子飯菜準備好,就拍拍女兒的肩,說,“你們吃吧,我到裏屋去了,我在你們說話不自由,我還嫌吵。”她心裏很感動,雖然有一點點遺憾,不能和那個媽媽對麵坐,但她覺得那個媽媽走出去的背影,竟然飄飛的全是“那個想象女孩”的影子。
還有一次,學校搞了一個畫畫比賽,把獲獎的作品貼在櫥窗裏。其中有一個人物素描,畫的是一張男生的臉。她不由自主被吸引過去,凝神定看時候,好像看到的並不是那張臉本身,而是那個“想象的女孩”,執了一根鉛筆,刷刷地在紙上勾勒出那個人物的過程,從頭發到耳朵,從下巴到鼻梁。
女孩兒專注的神情好像把周圍的世界都遺忘了,筆尖流淌出來的,都是女孩兒悠遠的遐思和迷戀。女孩畫好最後一筆眼睛的時候,無意地抬起頭,她忽然覺得那幅畫像裏的眼睛,好像一個景深被無限拉長了的鏡頭,而鏡頭最後聚焦的正是那個作者女孩兒的笑笑的眼睛。她為自己的“想象”嚇了一大跳,因為畫裏的人物已經活了起來,她幾乎可以看見睫毛的眨動,和眼神倏來倏去像水波一樣的流光變幻。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出現幻覺了,趕快搖搖頭,人物好像一個被掛在小旗上隨風舞動了幾下的畫麵,又勉強漸漸地安靜下來。
凡此種種,她生活裏“另一個女孩兒”的存在,在她的中學時代,達到了頂峰。尤其是她獨處的時候,女孩兒就會悄然蒞臨,好像另一雙眼睛和她注視著同一片風景。
比如她躺在草地上,對著太陽光閉上眼睛休息,會覺得陽光跳躍,女孩兒的手就在她眼前一會兒遮,一會兒放,一會兒企圖撩撥她癢癢的睫毛,讓她“不得安寧”。有時起了大霧,她在一眼望不出二十米的校園裏散步,女孩兒好像就跟在她身後,左一下,右一下地和她逗著玩兒,她聽見女孩兒在一邊的響動,回過頭企圖去抓住她的時候,隻聽見她咯咯的笑聲,好像在說,“猜錯了,我在另一邊兒呢!”
她好像就從那時候,愛上了一個人的“獨處”,尤其是下了早讀,校園子裏空無一人的時候,她正頭腦昏沉,仍然在沒睡醒的混沌,和趕車來學校的疲憊中掙紮。她會迫不及待地去校園裏的一片小樹林裏散散步,其實是和“另一個女孩兒”有個約會。
校園子裏剛剛被值日的同學掃過,連落葉都沒有,竹篾子的大掃帚在土地上留下整齊的劃痕。她會樂此不疲地把自己的腳印印在上麵,歪的,斜的,正的,反的,心裏充滿了莫以名狀的小小快樂。女孩兒好像在遠遠看她,笑笑地認同她的傻。隻有女孩兒知道,她似乎一天的清醒,都是從這個散步之後開始的。
下過一丁點小雨之後的土壤是最舒服的,有一種綿而不陷的柔軟。她翻箱倒櫃找出一雙特別特別薄的布鞋,讓腳丫踩在地上的時候,充分享受這種天然的MASAGE.她想起自己讀過巴金老先生所說,“願化泥土,留在人們溫暖的腳印裏”,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會反複在她心裏回響,直到有一天,聽到女孩兒的提示,“生前留腳印,身後化泥土”,她才恍然大悟,繼而把“行萬裏路”和“走遍千山萬水”當成了自己日後的“理想”。(哪怕是沒實現呢,至少跨過了一萬裏,跑到太平洋另一端來了)。
她自從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子相伴,好像比較容易開心了。女孩兒會聽她的心事和閑話,難過的時候,女孩兒好像也在她身邊不安的走來走去,站在她的困境之外,輕言細語地安慰她。有時候都她都分不清心裏的聲音什麽時候是自己的,什麽時候是女孩兒的了。
當然有一個“想象”的女孩兒,另一個SIDE EFFECT就是她有時會不自主的目光呆滯,眼神空洞,對周遭的實物視而不見,因為她本來眼睛裏就看著一個似乎是“虛幻”的景象。最糟糕的是,她連對自己都有些沒了興趣。她不怎麽照鏡子,鏡子裏那個人物,不管是眼睛浮腫,懨懨思睡,還是黯淡無光好像和她都沒什麽關係。
她出門兒看見的都是街上花花綠綠的人群,頂不濟,坐在公共汽車上,擠在一堆兒冒著臭汗的人群中間,還可以透過窗玻璃,看見那個女孩兒,筆直漆黑的頭發,穿著那種有點鬆有點鏤空的黑色線衣和深粉色的褲子,騎著單車,快樂地在街上飛奔,時而遞過來一兩個如水的眼神,照樣讓她心曠神怡。
大學以後,她住進一室六七個人的宿舍,也許是空間的狹小擁擠或者是同學間嘻嘻哈哈的熱鬧,女孩兒逐漸被她疏遠了,她也漸漸變得話多起來,開始關心起鏡子裏麵那個真實的人像,別人眼裏看到的自己。
有一次同學聚會的時候,隔壁班上的一個女生看見她,說,“XXX,你現在可開朗多了!你不知道我以前看見你一個人在校園裏走來走去,穿著青灰的衣服,一臉肅穆,活象一個幽靈哎,有點恐怖。。。”她大笑起來,不知該如何解釋,“幽靈”的秘密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 :D
其實單是無聲畫麵,已經很美了.
(就是很喜歡耶! :)
你這麽喜歡啊~~,開心ING!“仿佛腦海裏有一副副畫麵放過”一個簡單的解釋就是,自己是個很拙於言談的人,所以文章裏隻有畫麵,沒有聲音。 :D
另,僅僅是好奇,可以透露一下寫這篇文字INSPIRATION從那裏來的?有種不多見的,奇異,純精神的美.讀的時候,仿佛腦海裏有一副副畫麵放過.再次表示喜歡它.
看到你的回話,高興!:))))
在想我這個“偽碼”,“偽博”一族是不是該還其“本來麵目”了,真是對不住來園子裏的姐妹們哪。
---BY MY 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