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而已
追憶一二
看了Netflix 熱推的電影 Tick, Tick…Boom，有兩點感想。
第一印象，Andrew Garfield 老了。三十八歲的他，扮演快三十歲的男主勉強過關，幾條抬頭紋太讓人出戲，還有發際線也在隱隱後移。歲月催人老啊，當年那個青春無敵的蜘蛛俠，臉上多了蜘蛛網（歲月）的痕跡。
第二點是年齡焦慮。“挨餓的藝術家” Jonathan Larson，立誌在三十歲寫出一部音樂劇。為了這個執念，他打零工養創作堅持多年，但就在接近目標和期限（三十歲生日）時，各方壓力相繼爆發：相戀多年的女友接受異地教職選擇離開，親如手足的好朋友確診艾滋，電費賬單積壓未付致公寓被斷電...... 電影裏各種自問自答，獨唱合唱剖白，童年記憶閃回，舞台和現實重疊等等都隻為了營造時間緊迫感，好像深吸一口氣潛到水下，快憋不住要窒息了，又好像定時炸彈開始倒計時，叮叮叮，一分一秒就要爆發！電影沒有京劇緊鑼密鼓的鼓點敲擊神經和心髒，但屏幕前的我一樣感到了時間的無情輾壓，聽到了抓不住的時間如流水聲嘩嘩。。。。
年齡焦慮是人類永恒的主題，差別隻是程度的不同。
Jonathan 選了三十歲作為年齡裏程碑，與孔子 “三十而立” 的 “三十” 巧合。對照自己，我汗顏得厲害，因為我三十歲的目標是生孩子！年輕時做什麽都一本正經列計劃，記得跟女友海聊，談論什麽時候要孩子。女友比我年長幾歲，她深思熟慮的回答是三十歲左右，可笑的是我居然照搬了五年計劃並按期交作業，我三十歲生日是抱著兒子過的，套用現在網絡流行語，我可是 “妥妥的人生贏家” 呢，lol!
另外還有個值得一記的小故事。機緣巧合，同年《人物》雜誌采訪我並拍照。這不是我第一次被正規雜誌采訪，但是專業化妝師和攝影師給化妝拍照卻是第一次。雜誌出來了，一個小我十歲的學妹看了羨慕加嫉妒，開玩笑說我的美照讓她 “sick”，說我一點不像剛生過孩子的人，哈哈。
回望來路，三十歲以前有過什麽年齡焦慮？
十歲以前的日子過得太慢，唯一的煩惱是長得不夠快，一年才能吃一次生日蛋糕。進入青春期，時針好像開始加速度，《十六歲的花季》時忙著學業，聽伊能靜的《十九歲的最後一天》，“陽光似乎也被帶走”，誇張了點，不過十九歲仍然很遙遠。上大學，讀研。譚詠麟希望年年生日二十五歲，我則許願在二十五歲出嫁，為了什麽莫名其妙的原因我現在也記不清了。天遂人願，我成功地按時把自己嫁了出去：）
時間敏感的任務如結婚生子都完成了，時光依舊匆匆。Gretchen Rubin 在 Happiness Project 裏說，“The days are long but the years are short”。這倒對應了張愛玲的名句，“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除了年齡危機，中年人還麵對 “油膩中年” 和 “中年少女” 的容貌焦慮。有同齡人相信人定勝天，孜孜探索美容產品和醫學美容，我羨慕祝福吃螃蟹勇士但絕不敢以臉試刀。網上看到一句話，大意是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如果美過了就行了，這話深得我心。我唯一不肯姑息遷就的是身材，長年健身加合理飲食一直保持輕盈體態。
早年聽過一段采訪三毛的錄音。有人問，出國留學是不是她人生中一個大轉折點？三毛說不是出國留學，而是離開父母獨自生活。我當時聽了心生敬意，覺得三毛把表象和實質分得清清楚楚。現在想想真是粉絲思維，偶像說什麽都叫好。出國留學就是選擇離家，哪有什麽不同？不過我一直記得這個問題，也時常反問自己，我的人生轉折點是什麽？現在四十不惑有餘，答案再清楚不過了，我的人生轉折點就是從做母親開始。“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我假設孩子的成長和我的去日成正比，是必須付出的代價，看著他們一點點長大長高，我的年輪一圈圈增加，是一樁公平交易。
再回來說兩句電影。 Tick, Tick…Boom 根據真人真事改編，Jonathan Larson 寫的音樂劇 Rent 在百老匯上演，從一九九六年四月一直上演到二零零八年九月，是百老匯按上演時間長短排第十一位的音樂劇。先生曾有機會看過 Rent，我頗羨慕。但他坦白因為年齡經曆有限，當時並沒有太多共鳴 —— 這倒又從側麵證明了年齡也是財富，眼光和賞鑒能力都會隨閱曆提升。
摘錄曹操的【龜雖壽】作結。兩千年來，曹公詩裏的豪情壯誌蕩滌著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靈塵埃，功莫大焉。
【龜雖壽】 曹操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神龜雖長壽，但也有死亡的一天。）
騰蛇乘霧，終成土灰。（騰蛇盡管能乘霧飛行，終究也會死去化為土灰。）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年老的千裏馬雖然伏在馬槽邊，它仍有馳騁千裏的雄心壯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有誌之士到了暮年，進取的壯誌沒有停息。）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人的壽命長短，不隻是由上天所決定的。）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隻要自己調養身心，也可以延年益壽。）
幸甚至哉，歌以詠誌。（啊，慶幸得很！就用詩歌來表達內心的誌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