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後路欣嵐再沒有平靜的日子過了,高家老太太三天兩頭上門來堵在門口破口大罵,回了沈陽的高新民也沒閑著,幾乎天天打電話來騷擾她,隻要她一拿起話筒,那頭就是變著花樣的謾罵,怎麽磕磣怎麽來,欣嵐都有些奇怪了,要說高新民也是上過大學的文化人,怎麽罵人這麽陰毒!
剛開始接了這樣的電話她還暗哭,後來麻木了,高新民再打電話來,她就拿著話筒對著屋裏喊:“新中, 你弟弟電話!”然後把話筒撂到桌子上徑自走開。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段時間,後來她在沈陽的弟弟路傑也聽說了,他氣急敗壞地跑到煤城來硬要到高家去幫她討公道。欣嵐卻知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要是再讓自己的弟弟加入戰團更是會亂上添亂。
路傑見姐姐執意不肯隻好作罷,不過他勸姐姐去單位請假跟他回沈陽家裏住些日子。欣嵐仍是不答應,她怕自己到了沈陽會惹的高新民追到弟弟家去鬧,那樣反而給弟弟弟妹添麻煩。路傑當然不怕新民來找事,
他的話:“我還怕他不來呢,讓他來找我試試,我打不死他!”
欣嵐見這樣更加不肯去,路傑無法隻好又安慰了安慰她,獨自回了沈陽。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路傑還沒為姐姐撐起腰子,他自己家裏卻出了大事兒。他的獨生子路衝衝剛上中學,一天忽然在學校裏暈倒了,到了醫院一查竟然是腦癌!路家徹底瘋了。
這個衝衝就是當年跟在高遠和春天後頭跑的那個小蘿卜頭,當時春天看他可愛還給他起外號叫“毛毛頭”。衝衝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上到初中學習越來越出類拔萃,次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老師們都說他將來必定是清華北大的料子,哪裏想到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寧馨兒卻遭遇了不測,人生在剛開始時便要夭折。
欣嵐這次不等弟弟叫就心急火燎地跑到了沈陽弟弟家,她陪著他們到處求醫問藥,可惜孩子的病情發展的非常快,僅僅兩個月的時間人就沒了。欣嵐陪著弟弟弟妹哭幹了眼淚,經受了這些巨大的打擊她的神經越來越脆弱了。
高遠得知這些事最先還是他老叔高新民為了拉他到自己一夥打電話告訴他的,新民在電話裏把他媽說得極其不堪,高遠還沒聽完就撂下了話筒。他沒猶豫當即請假回了煤城,哪知欣嵐這時已經去了沈陽他舅舅家,高遠又趕到沈陽,才得知表弟病重,看著悲痛欲絕的母親,舅母,還有好像一下老了十歲的舅舅,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隻有自動住到了醫院給表弟衝衝陪床護理,讓已經不堪重負的三個大人稍稍休息一下。
後來衝衝走了,他痛心之餘還要安慰母親和舅舅一家,跟他們保證,如若舅舅和舅母從此無後了,那麽他將來就是為他們養老送終之人。關於奶奶一家對於母親的指控高遠隻字未提,並非是他不以為意,他心中曾經非常痛苦,
甚至在無人時給春天打過電話發誓說:“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還我媽一個清白!”
可春天卻勸他道:“查什麽呀,你又能怎麽查?這種事說來說去都是些不靠譜的傳聞,你把它當作一件正經事來看就已經對你媽是一種侮辱了,更何況你要是再去找人問來問去豈不是讓那些人更加有了談資,他們會說連兒子都不信任媽,看來那些事是真的了。你想想是不是這個樣?其實謠言就是一時的事,隻要不去理它,慢慢就沒有熱度了,所謂日久見人心,清者自清,就讓時間去證明一切,豈不是幹淨。這樣也不會給你媽造成第二次傷害,我相信,隻要你默默跟她站在一起,她的心中就會安定了。”
這番話把高遠的心也說安定了,是這個道理,任那些跳梁小醜自去蹦躂吧,他隻要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即可,有時忽視就是最高貴的蔑視,他與母親日後盡管過自己的生活,奶奶他們那邊索性斷絕了就是了。
就這樣在高遠堅韌的支撐下路家在經曆了痛苦的生死離別後恢複了平靜,欣嵐由兒子陪著又回到了煤城,高遠用男子漢堅實的臂膀給了母親依靠,使欣嵐能重新抬頭挺胸在自己的家裏生活下去。隻是高遠沒有想到,就在他安排好一切準備回學校的前一天晚上,他媽忽然對他說的幾句話卻使他心情大亂。
那晚欣嵐神情鄭重地跟他說:“小遠,你馬上就要畢業了,這一年咱家發生了這麽多事,生生把你逼著長大了。媽知道你不容易,心裏苦,可媽也看到你成熟了,有男子漢的樣兒了,現在你爸沒了,你就是媽全部的依靠,就要進社會了,你可不能有一步行差踏錯,媽是半點風雨也經不起了。
工作的事兒我不擔心,以你的能力再加上你的專業和學校的名氣找個好工作應該不成問題。現在我就是想對你感情方麵的事囑咐兩句,自從你跟那個什麽石梅分手後就沒聽你再談過對象,我和你爸當時想不談就不談,畢竟你還是學生,一切以學業為重。現在不同了,日後看到好的女孩兒你也要留意了,有喜歡的就談一個,差不多就給媽帶回家看看,將來你的事業和感情都有了著落媽才真正安心,你爸,你爸在地下也能安慰。”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哽咽了,眼淚劈裏啪啦止不住地掉下來。高遠心中也很酸,可這時他得挺著,
他站起來走過去輕輕拍著他媽的背答應說:“媽, 你放心,這些事我心裏都有數,都會安排好,咱們日後的生活隻會更好。”
欣嵐哭了一會兒,拭了淚歎了口氣說:“我明白,也相信你,隻是有一條,”
她抬起頭認真地盯著兒子,一字一句地說,“我不管你找什麽樣的女朋友,你記住了,有一個人是絕對不行的。”
“誰?”高遠衝口問,心中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春天!你以後跟誰結婚都行,隻有韓春天不可以!”
“為什麽!”
“因為她的家庭,她有一個有精神病的爸!”
“那又怎麽樣!韓叔雖然有病,可是也不是總犯,而且為人特別好,不知道的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個病人。連我這種跟春天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人也隻是聽說而已,都沒見過一次她爸發病,可見韓叔的病並不嚴重。”
高遠嚐試跟他媽講道理,然而欣嵐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她想,看來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小遠的確對春天不一般,趁他們現在還沒有正式交往,這次一定要一次把他這個心思掐了。
她正色對高遠說:“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沒用的,不管她爸病的重不重,他都是有這個病,而且一輩子治不好。她們家就春天一個孩子,日後這副擔子就隻能落在她一個人肩上,誰要是跟她結了婚就是要跟她一起照顧一個精神病,那韓老師除了腦袋有病,我看身體可是很不錯,活個七八十歲估計不成問題,日後那韓春天兩口子恐怕要被他拖累半輩子!這樣的家庭,媽不準你去接盤!”
說到這兒,欣嵐看出兒子並不認同,滿臉都是對自己的這套說辭不以為是的神情,看起來馬上就要張嘴反駁,她連忙擺手不準他插嘴,
接著拋出自己最有力的反對意見:“還有一點,我聽說很多精神病都是有家族遺傳史的,且不說春天是不是已經從他爸那裏遺傳了這個病,會不會日後忽然哪一天也發病,你別忘了還有一個隔代遺傳的事!就算春天沒事兒,誰又能擔保她生的孩子沒事兒?萬一孩子從小心智不全那這一家子往後的日子可就全毀了!
所以我今天把話撂在這兒,高遠,你這輩子跟誰結婚都行,就是給我離春天遠遠的!我知道你們從小就玩的好,當好朋友我不攔著,但是談戀愛絕對不行!你要是真的非得找她,那就是把你媽往絕路上逼,媽媽如今命已經去了半條,又被人潑了一身髒水,娘家你舅舅那兒衝衝這一走,你舅和舅媽就像是被摘了心肝,徹底垮了,如今你就是我全部的依仗,媽媽是再也經不起一點打擊了,小遠,你可憐媽,這個事務必要聽話!”
聽完這一席話,高遠徒然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春天,這個陪著他走了這許多年的女孩兒,他還沒來得及在心裏評判他對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愛情,現在卻已經被母親堵死了他們未來的路。他與春天不管有沒有愛情今生都不會走到一起了!
他的心裏很亂,一種疼一種澀堵在心口上,說不上多鋒利猛烈,隻是鈍鈍地一下下來回鋸拉,使他感覺很憋悶,像是無法呼吸一樣。因此他長吸了口氣,
低下頭說:“我知道了,我和春天本來就沒什麽,媽,你不要瞎擔心,這些事我都會處理好的。”
“那就是最好,我也知道你們倆就是好朋友,春天那大大咧咧的個性本來就不適合你,沒什麽事最好,我不過今天想起來把話給你說到前頭,你自己有分寸就是了。”欣嵐滿意地看著兒子,最後總結道。
遠在石家莊的春天還不知道她此生與高遠已是無緣無份了,她還在那裏盤算著怎樣想辦法換工作盡量跟高遠到一個城市去,既擺脫掉現在這種令她討厭的生活,又能跟自己的心上人雙宿雙飛,她期待著未來,期待著高遠敞開懷抱擁她入懷,她期待著他們的幸福快點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