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姨家借住的生活也令春天很不舒服,雖然愛新和作田都對她很好,但是作田多年在部隊當政工幹部,轉業了也做的是工廠的黨委書記,現在雖已退休,可愛教訓人的習慣卻一點不改,在家裏規矩大得很,別人錯了一丁半點他都有話要說,春天年紀小又是借住在這裏,不好與他分辨什麽,可是心裏卻憋悶得很,於是她想盡辦法也要自己搬出去住。
開始時貴平不同意,她當然是擔心女兒一個人在外麵住會有危險,可是架不住春天決絕的態度,說真的,春天對於母親硬逼她來這個單位心中恨意很大,貴平也感覺到了,她無法,隻好又打電話跟愛新商量。
愛新想了想,就在自己家附近幫著打聽了個房子,是她們學校一個老師的宿舍單間,這個老師在學校有關係,自己結婚搬了新家原先的宿舍卻不交回,悄悄地放租掙錢。愛新告訴姐姐,房子就在自己家前麵,春天搬過去後仍然每天回家來吃飯,這樣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
貴平深謝妹妹想得周全,於是就同意讓春天搬出了愛新的家。春天搬進的這個宿舍雖然很簡陋,就和她們大學時一樣,裏麵有四張上下鋪,一張桌子,別的就什麽都沒有了,可是她還是很高興,終於能有了一些自由,這比什麽都強。
初到石家莊的這段日子春天就是這樣咬著牙捱過來的,她心中壓抑著憤怒,失望和寂寞,唯一能傾述的人隻有高遠,她常常在晚上下班後在街上找個公用電話給他打過去,心裏所有的鬱悶和痛苦一股腦地向他說。
有一次說著說著她哭了,她說:“高遠,怎麽辦?這樣的工作,這樣的生活,我看不到希望啊!這全都不是我想要的,是別人強加給我的,這算是個什麽工作呀,連個正經的崗位都沒有!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尷尬,站在別人旁邊等著人家有事走開才能坐下來接替人家一會兒,而且試用期已經過了,總公司財務還是不提給我正式工資和獎金的事,我知道他們是故意這樣的,無非就是等我自己去找宋總,大老板發話他們才肯辦!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去求那個宋總了,你不知道他有多麽的跋扈!上次我去他辦公室送文件,敲了門裏麵沒人答應,我就又敲了兩下,結果他就拉開門衝出來站在門口把我一頓臭罵,說什麽都說了“進”還敲還敲,耳朵聾了嗎?’
全公司的人都怕他,他在這裏簡直就像個土皇帝一樣,所有人在他麵前都不配有尊嚴,在這樣的一個公司裏我簡直要憋屈死了!我該怎麽辦呐,難道我這輩子就要困死在這裏嗎?”
高遠聽她哭完,難免心疼,他立刻說:“你等著,我今天晚上就買車票去你那兒,明天周五課不多我跟係裏請一天假,這樣能在你那兒陪你呆兩天。”
春天沒想到自己一哭惹得高遠這麽著急,她趕緊阻止他道:“你千萬別來!那麽遠的路!還要請假!你跑來幹什麽?再說你來了也不能改變什麽!而且這樣的話以後我都不敢給你打電話抱怨了,要是我一委屈你就跑來那還得了!”
高遠見春天堅持隻好作罷,安慰她說:“你別著急,我不去就是了。不過你也別難過了,俗話說‘騎驢找馬’,這個工作你先幹著,我還有半年也快畢業了,最近一直都在跑人才市場,給自己找工作,順道我也幫你留意著,看看有沒有適合你的工作,咱找到好的下家立刻就跳槽,離開這裏就完了。”
春天聽他不再堅持要來,這才放心,又聽他寬慰自己想辦法將來跳槽,心中舒服了許多,就是,天無絕人之路,自己還年輕的很,這裏不好換個地方就是了,也沒有必要這麽絕望的。她放下電話覺得好多了,幸虧這世上還有高遠,有他在生活就不算太糟。
這天晚上春天是回的她二姨家,愛新之前囑咐春天晚上回家吃飯然後就留下來住別回出租屋了,春天知道她姨的好意,也是想多跟她親近。誰知這天晚上十點多,大家都躺下準備睡了,忽然高遠把電話打到了這裏。
春天接起電話,就聽高遠那邊亂糟糟的聲音,然後聽見高遠大聲說:“春天,我現在在火車站呢,剛買了票,明天下午兩點到石家莊西站,你記得過來接我!”
春天一聽急了,她趕緊問:“你咋回事呀!不是不讓你來嘛,你怎麽就跑到火車站去買票了!”
高遠沒理她,接著大著嗓門說:“聽清楚了嗎?明天下午兩點到,石家莊西站啊!”
春天無奈隻好答應說:“明白了,我明天去接你,你路上小心!上車之前買點吃的帶上,二十來個小時的車呢!還有身上別帶太多錢,到了這邊我都有,免得你在路上不小心掉了。”
高遠一樂,他說:“什麽時候倒用你來給我操心了,別管了,你睡吧,我一會兒也就準備上車了。”
放下電話春天的心熱熱的,這世上還有誰能比高遠好!隻有他懂得自己,隻有他愛惜自己!也許就是從這一刻起春天心中生出了對高遠的依戀,她發現她的人生不能沒有高遠,雖然明天就能見到他了,可是此時她卻開始瘋狂的想念他!
她想現在就站在他的麵前,她想拉他的手,她想撲到他的懷裏放聲大哭,她再也不想做那個堅強自立的韓春天了,她想成為被他保護,被他照料的小女人。
這一夜春天做了很多夢,夢到了她和高遠小時候的事,夢到他們手牽著手一起去上學,這些青梅竹馬的往事這時全都湧了上來,春天的感覺卻與從前大大不同,她在夢裏看著那兩個天真爛漫的小人兒,原來他們才是最好的一對,從開始的時候就是的!
外麵的世界雖然廣闊,但是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這樣烙進她的心裏了。春天這時在成長的迷霧中猛然回頭,在最初的地方找到了那最親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