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我與新冠相遇記
新年剛過, 雖都已打過兩針,但除我之外,還是全家中標, 真是牛年不利.
還好,陽性的家人們沒什麽事, 但隻有微燒小咳的我,卻突然血氧從95狂跌到80,頓時感覺混天黑地.
趕快與醫生線上急診,很快傳來,長長地藥單,多項化驗的需求,外加一堆清規戒律.
結尾不忘溫馨提示,線上線下診費是不同的, 錢可以打入銀行...這個號碼可以.
也許知道我是對醫囑,持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態度的人,最後對我表示了一番語重心長地善意,
大意就是:你小子危險了,我的話,理解要聽,不理解也要聽,否則後果你自理!
"那就送我住院吧,我把一切都交給您"
"住院? 別作夢了,急診都沒人理!"
天啊?! 隻好,一家陽性的人為我一個陰性的準備病房, 忙前忙裏:
巡航導彈式的氧氣瓶在牆角聳立,旁邊隆隆作響的,是旅行箱大小的氧氣壓縮機.
床頭櫃上一台噴霧器,隻差一個掛著吊瓶的輸液架, 家庭ICU就能成立.
這架式,非但沒使我感到一絲安慰,反而有一種衝動: 想去交待後事如何處理.
平生第一次吸氧,短短十幾秒後,血氧迅速加載,一下子就把我從地獄拉回人間的舞台,
讓你感到世界充滿愛.哪知道這是要讓我嚐遍人間苦難的安排.
這不,治療套餐裏的佳肴開始粉墨登場,好豐盛,好氣派:
左一針,右一針,先是喝口護胃的藥水,接著就送來各種藥片的特色菜.
還沒容我喘口氣,甜食已到,鼻子灌水,口中噴藥,接著麵罩扣在臉上,開關一響, 頓時眼前白煙繚繞...,
這一頓吃的是苦不堪言,那裏知道這套餐, 居然還要一日三餐. 我抗議,這是酷刑招待!
十來天一番如此激戰,病情不見好轉也不見變壞,讓我不死不活,說這是戰略相持階段,要堅持到戰略反攻的到來.
如此大戰,體力大減,從乏力到無力,直至臥床不起.
肌肉好像在萎縮,腿腳好像在發腫,就連上廁所都像在打一場戰役.
心中默念,"下定決心,不怕犧牲...去爭取勝利",隻因要與插管暫短別離.
每當跌跌撞撞回到床前,看見氧氣管,就像吸毒的看見毒品,立即撲了上去...
每年冬季,我總會與咳嗽暫短相遇,為什麽這次它卻久久不肯離去? 不對,一定還有別的秘密.
我雖不喉痛,味覺也在,快檢可能發現不了那個, 我擔心的該死的東西.
帶著氧氣瓶,坐上輪車椅,奔向醫院做CT,體力不支,沒關係,抽血取樣,叫人來家處理.
查出原來我是肺炎加新冠,麵對的不是國軍而是美帝,怪不得打起來那麽吃力.
醫生看了一眼化驗數據,倒是很淡定,說我"已於死刑改無期,無期奔有期.
要繼續吃那個套餐, 趴著,堅持最後幾天,守住陣地!",
醫生, 你說的容易, 你知道我多少次測體溫,多少次查血氧,多少個難眠之夜,憶往昔,這阻擊戰沒那麽容易....
我昏昏入睡,仿佛感到COVID已經攻入陣地,不行,"向我開炮, 向我開炮! 我是,我叫什麽來的?"
"我叫COVID,不要開炮,對我沒用的,到有可能傷害你們的兄弟.
"我問你們人類,我有很多謎團,需要你們幫助解迷
為什麽有人因我而死亡,有人卻因我而更富裕?
為什麽因為我而產生出那麽多派係:
無視與我的-找死派, 想滅絕我的-妄想派
與我共存的-樂觀派, 互相對掐的-左,右派, ...
一邊"動態清零", 要命不要錢; 一邊"靜態躺平",要錢不要命.
甚至有人感謝我,幫助清除了一批窮老弱病殘,
我真弄不明白,你們是些什麽東西?
我本來就是要走的,隻是來告別一下新認識的小弟.
兄弟,此次別離,不知何時,以何麵目再見你?
不想見我? 沒關係,為了讓你記住教訓,我會給你留下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到壓縮機發出的隆隆之音,似乎是在慶祝清川江戰役.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我守住了陣地!
新冠你快逃吧,援軍大敗肺炎,就在追殺到這裏".
新的醫囑有如軍令,再次傳來,說我已經無期減為有期,但千萬不要大意.
要"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乘勝追擊.
"要知道,過去的治療餐,花樣和次數,將迅速減少,外援即將撤離.
有期時間的長短,將由你的努力來決定,多趴著,吹口哨,深呼吸.
你的家人-溫柔的護士兼嚴格的獄警,會永遠和你戰鬥在一起!",
這是"教兒做一個剛強鐵漢，不屈不撓鬥敵頑。
兒受刑不怕渾身的筋骨斷，兒坐牢不怕把牢底來坐穿..."。
我可不想把牢底來坐穿,我拔掉插管,關掉氧氣壓縮機,試著下地重新站起.
怎麽一瘸一拐了? 難道這就是新冠留下的痕跡?
我挪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啊,人間也有美好, 外麵陽光媚麗, 歡迎我重歸故裏.
鈴鈴...,"有人給你送飯來了",朋友送來久違的東西.
鈴鈴...,領導的關心? 鈴鈴...,同事的鼓勵, "加油!你是可以的...".
鈴鈴...,咋還沒完沒了呢?
"親愛的顧客,請允許給您介紹一款新的 xxxx機..." 我? ...我, 掛掉你.
我怎麽有點要站不住了? 有點暈,有點累,顫顫巍巍, 似乎馬上就要倒地.
看來,要抹去它的印痕,要像唐代詩人劉禹錫學習, 樂觀向上, 繼續努力.
自古逢瘟悲寂寥， 我與新冠鬥不消。
隻待血氧排雲上， 便引絲聲到碧霄。
再一看那康複訓練.我就又想躺平了,做個positive之人, 那兒那麽容易,
我還是睡覺去, 明天如何, 聽天由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