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二部之五行連環案
作者: 八峰
第二十七節
第二天,六月十六日,早飯後,按照預定的計劃,周源和小張前往調查有關的獸醫站和幾家藥店,而定國和小李則繼續調查剩下的六家小五金零售商店。
訪查了南充市農業局的獸醫站和兩家國營藥店後,周源和小張拿到了近半年以來領取或購買過複方錄安酮注射液的獸醫執業人員名單。
“這麽多人,足足有三十多個,咱們每個都得去查嗎?”小張看著名單皺起了眉頭。
“是的,每一個都需要排查,不過我們已經掌握了嫌疑人的一些特征,加上時間和地點線索,應該能很快查清楚的。”周源答道。
二人說話之間又到了晌午,周源看了看手表,和小張一起走進路邊一家小館坐下。周源要了一碗加份青菜的陽春麵,小張則要了一碗酸辣小麵。
吃完麵,周源對小張說道:“還有兩家單位:南充縣獸醫站和華光大藥房,都在高坪區那邊,你下午自己去查一下吧,記住把有關人員的名單要回來。我下午要去一下原來的南充縣城關中學,追查另外一條線索。你那邊路遠交通不便,車子你開走,我這邊步行過去就行了,下午搭公交車回局裏去。”
兩人分手後,周源沿著垂柳成蔭、環繞順慶老城的西河河堤向北步行了十幾分鍾,來到了坐落在西華路上的南充縣城關中學。
向門房的值班師傅表明身份後,偵探被領到了主管人事的校長辦公室,一位四十多歲、分頭梳理得一絲不苟的孫姓男子接待了他。
周源簡單說明來意,希望了解杜秀蘭老師的下落。
“哦,你要找的這個杜老師呀,她已經不在了,”孫校長搓著雙手、用抱歉的語氣說道。
“不在了?您是說她已經退休不在學校裏工作了嗎?”周源問道。
“哦、不,杜老師已經去世了。她身體一直就很不好,粉碎四人幫後恢複工作了一段時間,後來就在家養病休息,但今天春節前一周就不幸去世了。”孫校長解釋道。
“哦,那杜老師的家在哪裏?她的子女情況怎麽樣?跟她住在一起嗎?”周源連忙問道。
“她的住址我幫你查一下,關於她子女的情況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是去年下半年才調來這個學校工作的。”孫校長抱歉地解釋道。
離開了城關中學,周源循著孫校長給他的地址來到了順慶區西溪路附近,先找到了負責這一片區的派出所。所長楊東山是位熱心快腸、熟悉當地情況的老片警。
聽周源問起杜秀蘭的事情,老警察語氣唏噓地說道:“唉,這杜老師是個好人呐,文化大革命把她整慘了!丈夫被整死,房子也被燒了,慘得很!”
“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些造反派為什麽要如此殘酷地迫害她們一家人?”周源問道。
“這個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個時候我剛調到這裏來,隻是個普通的片警,文革初期砸爛公檢法、又把我下放到了嘉陵區農場那邊去勞動。我雖然認識杜老師,但是對她家裏發生的慘劇也是後來聽說了的,文革以後她身體不好,在家休息,也很少出來。”
“那她的子女呢?他們在哪裏?常來照顧看望她嗎?”
“好像不常來,”老楊搖搖頭,“據說杜老師受迫害被關押的時候,把兩個娃兒送到了鄉下的親戚屋裏。我隻是有一次做人口普查的時候,到她家裏上門了解,碰到過她女兒一次,當時說是在外地讀書?”
“哦,是這樣。”周源沉默了,臉上浮現出幾分沮喪的神色。
“不過,杜老師原來的鄰居蠻好咧,經常照顧她,還幫她買菜做飯洗衣服,我想他們可能了解一些情況,要不要我帶你去找找他們嘛?”派出所長瞥了偵探一眼、熱情地建議道。
兩個人隨後來到了西溪路184號、一棟黑瓦白牆的民居裏。楊所長向周源介紹了房屋的主人、一對年過六旬的吳姓老夫婦。
說起往事,精瘦白頭的吳老漢隻是沉默,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吳婆婆卻黯然淚下,激動得抽泣起來:“慘得很哦!那天晚上,杜老師屋裏來了好多造反派,我們都嚇得關門關窗。就聽到那些人在她屋裏又打又罵又砸東西,還聽到唐老師的慘叫和娃兒們的哭喊聲;後來我從窗簾縫裏看到她房子都起了火,造反派燒了房子還把她和唐老師還有兩個小娃兒都趕出了院子,不準他們進去。等造反派走了以後,我們才偷偷的把他們一家四口接到我們屋裏來;唐老師混身都是血,就剩得一口氣、不到天亮就死了!”
吳婆婆說得聲淚俱下、哽咽著停住了。
“那,您還記不記得當天夜裏闖進杜老師家裏行凶的那些造反派的樣子?”周源抱著一線希望、從口袋裏拿出來幾張照片遞到抽泣的老太婆麵前。
“哎喲,都過去十幾年了,哪個還記得那些壞家夥的樣子嘛!”吳婆婆連連擺手搖頭。
“讓我看一下!”一直悶頭抽煙的吳老漢突然眼睛一亮,他放下煙袋鍋、拿過周源手裏的照片仔細看了起來。
“您仔細看看,我們找到了嫌疑人現在和年輕時的照片,您可以對比著看一下。”周源叮囑了一句。
“嗯,有這幾個人,這個是那個頭頭兒,當時還戴了頂軍帽;這個家夥手裏拿了根棍子,把唐老師拖出來的時候還在打;還有這個光頭,最後出來的,還把他手裏的火把丟進了唐家院子裏頭。”吳老漢伸出黑瘦的手指、在幾張照片上點戳了起來。一旁的周源看得清楚:老漢所說的戴軍帽的頭頭兒正是顧峰,手持棍棒打人的是徐建國;而丟火把的光頭則是朱喜貴。
“事情都過去十二三年了,你還能肯定是這幾個人?”周源再次向吳老漢確認道。
“這種事情、這種壞蛋,我一輩子都記得咧!”吳老漢激動得在地上使勁磕擊著手裏旱煙鍋的銅嘴。
“謝謝您!”周源感激地朝兩位老人說道,他收起照片、然後又問:“那唐家發生了這次慘劇後,杜老師是一個人帶著那兩個孩子的嗎?她無家可歸,後來是怎麽熬過來的?”
“是噻,”吳婆婆擦了一下眼淚,“我和老吳看她丈夫被人打死、房子也被燒了,還帶起兩個娃兒,好可憐嘛!造反派走了以後,我們就把她和娃兒們接到屋裏過了幾天。”
“那後來呢?”周源追問道。
“後來,那些造反派又來找到杜老師,要把她抓到學校裏頭去開批鬥會,還關了一陣子,實在沒得法子,她隻好把兩個娃兒送到鄉下親戚屋裏去了。”吳婆婆回憶道。
“哦,是什麽親戚?是杜老師還是唐老師在鄉下的親戚?”
“杜老師不是四川人,那個鄉下的親戚是唐老師家裏的——好像是在高坪區那邊有個啥子青洋鎮,那個親戚好像是兩個娃兒的爺爺吧。”
“嗯,那兩個孩子當時有多大?男孩還是女孩?”
“大的是姑娘,十二歲;小的是兒子,才十一歲。”
“嗯,那後來你們有沒有再見到這兩個孩子呢?特別是文革結束後,杜老師被平了反,這兩個孩子經常回來看她嗎?”
“杜老師平反以後,學校給她分了一間房子,在河西那邊,我去看過她幾次,有一回正好她女兒也來看她,跟她住在一起,都長成大姑娘了,好像是在重慶讀書,後來又在哪個醫院工作?就是再也沒有見過她那個兒子,現在也該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了。”老太婆回憶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