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青,1953年生於上海,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藝術家、作家、文藝評論家。
1970年—1978年輾轉贛南、蘇北農村插隊落戶,其間自習繪畫,是當時頗有名氣的“知青畫家”。1980年以《西藏組畫》轟動中外藝術界,成為顛覆教化模式,並向歐洲溯源的發軔,被公認為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經典之作。繪畫之餘,出版文學著作十餘部。
1. 在中國,魯迅和馬克思各有分工:魯迅專門負責詛咒萬惡的舊中國,馬克思專門負責證明社會主義的必然性。
2、人文藝術教育表麵繁榮,擴招、創收、增加學科、重視論文等等;實則退步,學生“有知識沒文化”、“有技能沒常識”、“有專業沒思想”。
3、所有人在這幾十年裏都活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趕緊多撈,趕緊安頓好自己的生活,不要管這個社會。你是救不過來的,你真的到下麵走走,就知道,完全一個赤裸裸的叢林社會,大家都信奉叢林法則。
4、文憑是為了混飯,跟藝術沒什麽關係。單位用人要文憑,因為單位的第一要義是平庸。文憑是平庸的保證,他們決不會要梵高。
5、中國連真正的公共空間還沒出現,哪裏來的“公共知識分子”?進入公共事務時,偶爾有像我這樣的傻子出來說幾句真話,大家就很願意聽,這是一件很可憐的事情。
6、您對中國的大學教育很滿意嗎?您對野蠻拆遷很滿意嗎?您對目前的醫療係統很滿意嗎?假如您誠實地告訴我:是的,很滿意!很開心!我立即向你低頭認罪:我錯了,我改,我腦子進水了,我對不起人民,我要重新做人,封我的嘴,然後向你們好好學習這樣行吧?
7、將當今教育體製種種表麵文章與嚴格措施刪繁就簡,不過四句話:將小孩當大人管,將大人當小孩管;簡單的事情複雜化,複雜的事情簡單化。
8、蔡元培任北大校長,胡適任中國公學校長,徐悲鴻任北平藝專校長。擱現在,第一條入黨,第二條湊夠行政級別,然後呢,領導看順眼了或把領導捋順了。於是一層層報批、討論、談話、任命,轉成副部級、部級之類……這樣的“入世”,有利益、沒擔當。今日大大小小教育官員除了一層層向上負責,對青年、對學問、對教育、對社會,誰能有大擔當?
9、我每次講演,年輕人就上來要簽名、要拍照,我隻好陪著耍,不然傷了年輕人的自尊心。現在容我說句重話:真有出息的青年,根本不做這類事!
10、城市景觀,全毀了。有哪個古老國家這樣義無反顧地糟蹋自己的帝都,抹殺自己的曆史?開羅?馬德裏?羅馬?巴黎?京都?奈良?彼得堡?沒有!沒有一個古老的都城像咱們的北京這樣持續毀容,麵目全非,恨不得把北京的模樣全給改了。
11、《建黨偉業》是一部向北洋政府致敬的電影,該片用生動的鏡頭,精彩的案例,溫馨的細節,為我們描繪了這樣一個時代:報紙可以私人控股;新聞可以批評政府;大學可以學術獨立;學生可以上街示威;群眾可以秘密結社;警察不能隨便抓人。權力有邊界,法律有作用,人權有保障,窮人有活路,青年有理想。
12、我們今天出了個所謂“五講四美”,層次很低,不過是要有禮貌,守規矩,走橫道線,別隨便吐痰,說明什麽呢?無非說明我們的社會五不講,四不美。
13、開發房地產是一回事;蓋更多的房子給人住,又是一回事,別給弄混了。
14、明星挺好,有個別人猖狂欺負人,但決不會比貪官更猖狂,更欺負人。……哪位明星使一回性子,眾人就吐口水,要他道歉。中國人到了欺負弱者,欺負站在明理的人,立馬個個義正詞嚴。我討厭中國人對明星的心態,複雜而陰暗。從古到今都是這樣,對戲子的心態,暗中巴望人家出事兒,心理上滿足。
15、年輕人仍然所見極有限,又迷失在太多訊息中,訊息不等於眼界!
16、什麽叫做救自己呢?就是忠實自己的感覺,認真做每一件事,不要煩,不要放棄,不要敷衍。哪怕寫文章時標點符號弄清楚,不要有錯別字這就是我所謂的自己救自己。我們都得一步一步救自己,我靠的是一筆一筆地畫畫,賈樟柯靠的是一寸一寸的膠片。
17、學生也被權力化,年紀青青接受的都是權力教育,事事認同權力,以後出來到社會,國家就交給這樣的學生。
18、中國各種考試積弊久已生成畸形的“考試文化”、“考試人格”,在我到過的十多所全國或各省市重點藝術學院,不曾遇到一位外語和藝術相得益彰,同樣優異,並對二者充滿熱情與信念的學生,滿目所見,是不知所從而不得不從的集體表情,那是被考試怪獸過度強奸後的“無表情”。
19、以我的閱曆和記憶,民主實現之日並非太平世界,一如革命成功之時,世道尤為難測。我在乎人群的德行,社會的常態,是否失去底線。
20、我嚷嚷半天,臨到離開時發現我全錯了:哪有教育問題啊,都是權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