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決問題就要找到問題的源頭。
老普和兒子關係冷淡的緣由是因為他和前妻離婚,而恰巧前妻在離婚的當天因一場意外去世。當時十歲的兒子認定離婚讓母親傷心欲絕失魂落魄以致沒看清路況才身亡的,一切都是父親的責任,是父親讓他永遠失去了母親,而他自己,則像個物件似的,先是給了那個人,後來又被送給了這個人。在離婚過程中老普和前妻唯一的爭執就是兒子。老普舍不得兒子,前妻又堅決不肯讓兒子跟著一個不長進的父親耽誤一生。孩子判給了前妻。哪想前妻突然亡故,孩子又回到了父親身邊。兒子自此心中怨恨,無法原諒父親。
可是老普也冤枉啊!
人們常用“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的說法來敷衍孩子,可這句話在老普這裏當真沒有任何敷衍的意思啊。他與前妻之間真不是兒子想的那樣。從民政局出來,前妻一副如釋重負,解脫的樣子,難過的是他好嗎?那日兩個人一前一後從民政局所在的胡同出來沒走多遠,走在前麵的前妻被高空落下來的物體砸中,在唐仲普的眼前倒了下去。當唐仲普從眼前的不可思議中回過神來,他的心在顫抖,眼眶裏充滿怎麽也忍不回去的酸澀淚水,這一幕永久地留在了他的記憶裏,匪夷所思,不願回憶,更不忍講給兒子,隻能告訴他媽媽沒看清路,出了意外。離婚是前妻提出來的,在老普看來,兩個人並沒到真過不下去的地步,前妻怨老普不思進取,沒出息,高校裏當個老師就本本分分地當老師,身邊那麽多老師都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在外兼職,或與人合夥開公司,最差也能招幾個私人學生啊,老普倒好,每天優哉遊哉,上上課,打打球,做做飯……
前妻看著氣啊,說,你沒見別人一套一套地買房子嗎?
嗬嗬,買多少套還不是睡一張床,讓他一個睡一米八,不,兩米的床,舒服了吧?還能怎樣?老普絲毫不為所動。
前妻氣得臉色發青,怒道,你還有兒子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兒子結婚時我定會給他一套房子住,你放心好了。再說,兒子才六歲呀,雖說做事情要未雨綢繆,可你綢繆得也太早了點,多思多慮影響健康,再說,你是有丈夫的人,少操點心不好嗎?
嗬,前妻怒極反笑了,我真是瞎了眼!唐仲普,若我也跟你一樣萬事不掛心,咱們這一家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唐仲普不以為然,怎麽可能到那種地步嘛。他的工資少嗎?他們在吃穿用度上發過愁嗎?女人家就是杞人憂天。
日子就這麽爭爭吵吵的又過了三年多,妻子提出了離婚。
此後唐家人仰馬翻,唐仲普從最初的震驚、惱火,到無奈,到百思不得其解,實在覺得妻子提出離婚的理由經不起推敲。就是因為自己不上進?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差勁,從未逃避過家庭責任,自己不願到外麵兼職,不願挖空心思賺錢也是罪過嗎?
不管唐仲普如何困惑,如何想挽回,妻子心意已決。唐家人紛紛擾擾的過了半年多,婚還是離了。
離婚一事拉拉扯扯的耗時半年多,也把唐仲普對妻子的感情磨得不剩幾分,分開了,也不過一聲歎息,倆人三觀不合,處在一起誰都不好過。可兒子離開了自己,他是真心疼,真舍不得。
自從兒子出生,唐仲普就用心照顧兒子的吃喝拉撒生活瑣事,毫不心虛地說,他除了不會生孩子,其他方麵他可比妻子那個當媽的付出的多,父子倆相處的每一刻都是那麽令人愉悅,讓唐仲普無論什麽時候回憶起兒子成長的點點滴滴都情不自禁微笑起來,內心充滿甜蜜。會翻身了,會爬了,長了第一顆小牙,會叫爸爸媽媽……這些成長的瞬間清晰地留在他記憶裏,他很自豪,自己陪伴了兒子的成長。漸漸的,小嬰孩長大了,上幼兒園了,雖然很喜歡和父親一起,但明顯,和媽媽的感情更親近,唐仲普除了偶爾心裏泛泛酸,笑罵上幾句“沒良心的臭小子”外,並不多往心裏去。
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離婚當日妻子的意外離世,讓他們的父子關係降到了冰點,此後父子間再也沒有交流,無論唐仲普表麵上看起來多瀟灑曠達,隻有他自己知道,有多少次夜深人靜的時候,要獨自品嚐被兒子冷落的苦楚和心痛,在黑暗中孤零零地睜開眼睛,無聲地喚著“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