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李玫瑰（3）

因為迫不及待地想擺脫，李玫瑰初中畢業時報考了一所中等師範專科學校，並且幸運地考上了這所學校，所讀的專業自然是她鍾愛的古代文學。這個選擇看似斷送了自己讀大學的機會，實則至少讓她提早三年將戶口從農業轉成了非農業，這是她擺脫鄉村的第一步。學校離家不算遠，周末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回家，但李玫瑰更願意把時間用在讀書上，一個學期才回來一兩次。回來後必定要來找我。我從沒見過那麽光彩照人的李玫瑰。靈動的眼神，渾身洋溢著迫人的朝氣。“你知道嗎，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啊，有上萬本藏書呢，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待在裏麵。”她摟著我肩膀，熱烈的語調極具感染力，聽得人不由自主也對那裏心生向往。

李玫瑰離家上學後就開始和我通信。一個月一兩封。講她在學校的生活。她告訴我學校裏有個男生追求她，攻勢比較熱烈。李玫瑰在經曆了最初幾天的激動、甜蜜和惶惑後心裏漸漸平靜下來，再次表露出她與年齡不符的冷靜成熟。“他長得一表人才，學習也好，是校學生會的幹部，對我也是真心的，可我還是拒絕了他。他家是隔壁村的，我這剛一隻腳邁出鄉村，不能讓自己再陷進去。書上說結婚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細想想，這話太有道理了。第一次投胎我們沒得選擇，第二次可要把握住，你也要記住這句話。”我那時候隻是個沒見識沒想法的小姑娘，覺得李玫瑰說什麽都有道理。

李玫瑰畢業後被分配到河陽鎮中學教初中語文。河陽鎮離我們的村子比較遠，李玫瑰隻能在寒暑假回家來了。李玫瑰成了一名吃商品糧的老師，每月有比她父親的工資高得多的固定收入。兩個姐姐在家務農，妹妹還在讀書。父親仍然做著民辦教師。村裏不少人對李家生出羨慕，說李家的三姑娘出息了，父親是個民辦的，閨女是國家正式的。

後來我也離村去上學。李玫瑰工作後給我的信漸漸少了，而我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高考那龍門一躍上，便也沒有經常主動聯係她，隻是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會打聽她的現狀，得到的也都是她一切安好的消息。忽然有一天我收到了她的信，信是寄到我學校的。信裏告訴我她即將結婚了，我拿著信算了下時間，婚禮就在兩天後。我自然無法去參加了，隻能回信送上祝福。心裏卻一直惦記著她的婚禮，那個周末一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打聽她結婚當日的情況。

“哎呦，相當熱鬧，排場也大，好幾輛汽車來接的，咱們村的人可還從沒見過這樣大的陣勢。”我媽給我講那天的情形，語氣裏透著新鮮、興奮，或許還有那麽一絲羨慕吧。

“那個男的怎樣？”我還是比較關心這個。

“這個，倒是沒見到具體是哪個。當時來了幾個小夥子，長得都挺魁梧的，不知道哪個是她嫁的。”

最關心的問題沒能得到答案，有些失望，不過我媽倒是給我細細講了講李玫瑰的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