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學堂軼事--33

這三年半裏，他幹得人仿佛脫了兩層皮，雖然年僅25歲，但那雙手看上去像40歲人的手。可是這些他不在意，離還清外債的目標越來越近了，心裏特別高興。暗暗憋著一股勁，他要幹出點名堂來！他不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守舊的人，隻要還清外債，手上再有一筆錢，他就要自己開家外賣店。他總是想象著有家外賣店，讓他衣食無憂，讓他在店裏勤勤懇懇地過一輩子。半夜歇工躺在床上，腦子裏的外賣店為他驅走一天的疲勞，他設想著裝修的布局，食物的搭配……可是一想到自己還是個黑人，這一切的美好希望都變得十分渺茫了。他常常為此發愁，阿輝勸他耐心等待，可是，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啊？！他被這沒有盡頭的等待折磨著。直到有一天他聽來了一個好消息，讓他無比振奮，覺得曙光就在前麵了，他決定冒險一試。

將近四年忍辱負重的勞作、暗無天日的生活，越發激發出了宋家祥對自由的渴望。在這段日子裏，他的活動範圍仍舊局限在廚房和睡覺的房間，除此之外哪裏都沒去過。到街上去是不可能的，每次聽得外麵餐廳裏有些不尋常的聲音，他都做好了躲起來的準備，精神緊繃著。偶爾有片刻閑暇的時候，他就透過廚房裏的小窗戶向街上張望，街上的任何一處情景，無不令他感到新奇：大街的兩側每隔三四米就有著由一根鐵柱挑起的兩隻鐵質的花籃，五顏六色的花就由花籃中伸展開去，垂在半空中，和著輕風，搖曳多姿；有時他也能看到清潔工人拉著一台巨大的吸塵器在街上吸著；街上的行人大都朝氣勃勃，麵帶笑容，那些金發碧眼的人們，個個高高大大，就連女人，通常也比他高出一頭……這一切都吸引著他，讓他看不夠，每看一次心中的渴望就增加幾分――他什麽時候才能可以理直氣壯地在街上走一走？！那一刻他對自由的渴望勝過一切。

陳丹瑩將筆記剛剛看到這裏的時候，又見到了宋家祥一次，當然是在學校裏。事實上他不經常到學校裏來，這次來了是為了解決孫舒妍和趙梅的糾紛的。陳丹瑩心中暗暗納悶，趙梅不是主動辭職了嗎？還有什麽糾紛？

麵前的宋家祥依舊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和每位老師打招呼，開玩笑。有了索菲的筆記打底，對他的言行陳丹瑩也並非像從前那樣冷眼旁觀了。她想到了他從前的苦難，注意觀察著他那雙粗糙的手。

宋家祥打算利用老師們中午吃飯的時間給大家開了會。

通常中午老師們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大家吃過飯，翻翻報紙，時間就過得差不多了。今天中午因為董事長事先說過了要開會，胡先生給大家煮了幾袋餃子，他說：“吃餃子簡單，給你們留出時間開會呀。”

孫舒妍在吃餃子的時候向胡先生要醋，“老胡，給點醋吃啊，吃餃子沒醋不香。”

胡先生不情願地說：“孫老師，不要吃醋了，弄得我房間都是醋味，很難聞的。”

“怕什麽，醋能消毒啊，再說你把前後窗戶都打開，讓空氣對流起來味道很快就沒了。”說著她自己到胡先生的廚房裏倒了半小碗醋放到餐桌中有，對大夥說：“吃吧，吃吧。”

大家誰也沒有吃，很快房間裏滿是鎮江香醋的味道。這種味道隨著風，從窗戶飄到馬路上，有此時走在外麵的人為這奇怪的味道感到詫異不已，不由得朝這棟小樓多看幾眼。

陳丹瑩和夏盈最先吃飽，陳丹瑩拿出兩個桔子遞給夏盈一個，夏盈悄聲問道：“開什麽會呢？”

“不知道。”誰也想不出有什麽開會的必要，最近學校裏一直很太平，董事長沒必要為此跑過來表揚一下老師們，說大家很乖吧？

陳丹瑩和夏盈將兩個桔子吃完後，孫舒妍招呼大家坐到長形桌的另一頭去，於是大家從靠廚房的這一頭都轉到了另一頭去。

“過來，坐到這邊來，請董事長給大家開會。”

宋家祥已在那邊坐好，他目光空洞洞的誰也不看，麵無表情，說：“隻有一件事情，我長話短說，上次我來給大家開會的時候任命了孫舒妍老師為校長，今天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竟然停住了。

“難道要把她免職？”這是陳丹瑩此時的想法，其他人一臉困惑，孫舒妍的臉色更是陰晴不定。從宋家祥一來到學校，她心裏就明白，董事會沒能聽取她的解釋，她更明白，是趙梅不服采取了行動。此刻，她知道大勢已去，勉強支撐著自己。

“今天呢，我不得不通知大家和孫老師，董事會覺得孫老師在用人上存在問題，辭退了在教學上有豐富經驗的趙梅老師，讓毫無經驗的江海來教學生，江海從前在國內是個工程師吧？從沒有搞過教學，這樣不利於學校的發展，關鍵是家長們都特別有意見，所以董事會決定孫老師以後專心教學生，校長一職由我自己兼任，有合適人選的時候再換下我，趙梅老師那裏，董事會做做工作，希望她能回來。”

“宋董事長，我不讚成董事會總是私下裏做決定，有事情擺在台麵上啊，哪個家長有意見？趙梅辭職是她自己的決定，怎麽說是我辭退的呢？再說，江海教的這幾次課學生成績有提高啊。”孫舒妍臉色蒼白，有些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