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雨在奧地利這個小村子裏度過的第一晚,顯得清寒。無眠的夜晚,聽著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一下子明白了《虞美人·聽雨》中蔣捷的心境,如今她獨自在異鄉的旅館裏,聽著雨聲,細數著心頭的悲歡離合,“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可是,她出來的目的,並不是讓自己心情更壓抑呀,她本是要自己灑脫一些,忘掉那兩個男人的。她告訴自己要隨心所欲,要順其自然,可還是忍不住會想,許文濤和郝柏林,他們肯定會找她,發現她不見了會怎麽樣?一夜難安,順其自然的結果就是第二天躺到近中午才起床,心裏仍是空空落落的,幾聲鴿子的叫聲傳來,孤寂清遠。又過了不久,雨終於停了,一縷難得的陽光把灰暗的天空扯開,像個帶著好奇心初闖禁地的小孩子,露出小心翼翼的快樂。這一縷光柔軟地在舒小雨心上掃過,她決定去走走,讓自己的心情盡快徹底地明朗起來。
郝柏林是傍晚時候到的。房東領他來到訂好的房間,放下行李,郝柏林對房東說:“你這裏還住著我一個朋友,我告訴你她的名字,你能告訴我她住哪一間嗎?”
房東猶豫著,看郝柏林一臉真誠,點了點頭,帶著他去了小雨那個房間。
在小雨一臉愕然的表情中,郝柏林沉默地進了屋,隨手鎖上了房門。剛剛在門口見著舒小雨的那一刻,他忽然心裏又憐又氣,本想好好取笑她一通可話說出來就變了味道,“下次想躲的時候就躲得遠點,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去了哪兒,包括卡羅琳。”
一陣前功盡棄之感,舒小雨沉著臉一言不發坐在窗邊。郝柏林在她對麵坐了下來,同樣一言不發。小雨看著窗外,他看著她。
就這麽相對無言,坐了很久,久得郝柏林一陣陣疲倦襲來。不過今天他打定主意,她不開口,他絕對不說話,他倒要聽聽她說什麽。
又過了好一會兒,小雨終於忍不住了,“對不起,我就是想出來散散心的。”
“想散心沒問題,你跟我說一聲啊。許文濤也不知道吧?你覺得你這樣能解決什麽問題嗎?”
“不要你管。”
“可以,自己長本事了,我還真是佩服你,剛進公司就請假出來度假,很瀟灑啊。不過玩失蹤這種事挺沒意思的,也不適合你。”
“我沒有玩失蹤,”一陣委屈湧上心頭,小雨哭了起來,“我不想見到你們,我很累,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想這樣……”
郝柏林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他抱緊小雨的手,輕聲安慰著。
“好了,既然來了我就陪你玩幾天,然後我們就回去,然後我們三個坐下來好好談談。”
小雨驚愕地看著他,三個人一起談?還嫌事情不複雜嗎?
“你放心,我們會解決問題的。”
“不用你解決,”小雨深吸一口氣,“其實這一路上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你不用在這裏陪我,你還是回國好好工作吧。對了,你現在累不累?要吃東西嗎?”
“不吃了,我現在隻想睡覺,開了五個小時的車,有點累了。”郝柏林撫摸著她的臉龐,心中感歎,舒小雨就是舒小雨,她的賢惠和善良是骨子裏的,潤物細無聲,讓人的心瞬間熨帖,“我房間在最裏麵那間,”他說。
請假出來,小雨並不心安,兩天後她和郝柏林一起回來了。路上,她叮囑郝柏林道:“我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你要做到。”
“我知道。”
小雨看著郝柏林,還是不放心。當初他們也是說好分手的,直到最近,她才明白,郝柏林就沒打算放棄她,分手時要小雨答應,回複他的每一封信,小雨傷心之下什麽都答應,郝柏林了解她的一切,他們一直頻繁地聯係著又怎能分手?
“你一定要做到,不可以像上次。”
郝柏林沉默良久才說:“能讓你開心的事我都答應,你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我也有。你既然決定獨身至老,就不要總催著我結婚,我結不結婚跟你沒關係。”
“我不管你。”
“行。”
車子開下一段山路,進入一個小鎮,窗外的自然風光被一棟棟房子代替。小雨像想起了什麽,說:“那天跟卡羅琳聊天,她說她在賣房子,除了現在租給我們的這棟房子,她還有一棟獨立的別墅,在城邊,離我上班的地方很近,我想買她的房子。”
郝柏林揚了揚眉毛,“好啊,今天回去就跟卡羅琳談談,這房子,我來買。”
“你又這樣!你買是你的。”
“好好,你買,你自己買。”郝柏林嘴上說著,心裏瞬間有了一個念頭,買房是個好主意,他也要買棟房子,就守在小雨身邊。“哎,我記得你那有本《荊棘鳥》是吧?”
“是啊。”
“借給我看看。”
“你怎麽想看這本書了?”
“想看看我和拉爾夫神父能否產生些共鳴。”
“人家是有信仰的。”
“我也可以給自己尋求一種信仰,不過,有用嗎?他最終不還是向另一個自己投降了?”
“咦,看來你看過這本書了,那幹嘛還要看。”
“我說過了啊,尋找些共鳴嘛。”
小雨無語,應對郝柏林時不時的不正經,不接他的話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