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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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硬玉與蝴蝶

(2021-09-02 21:59:40) 下一個

 

“你是說,想轉去生物化學專業?”學科指導員是個滿頭卷發帶著金邊眼鏡的中年女人。“你確定嗎?”

乾筠點點頭。他是一個月前來兜率天讀大學的。梳了二十年發髻的他剪了短發,脫下齊姥觀的道袍換上長褲襯衫。雖然不算眉目傳情的美男,原先的他也常被人誇,說他是種“硬玉”般的長相——皮膚幹淨,五官輪廓不突出但很清晰,神色淡泊,目不斜視,被稱作道門中最有君子氣質的年輕人。

“我建議你再考慮一下,”指導員勸道:“我知道你的文史功底很好,又是大家族出身,所以你師父為你報了管理專業。學數理化需要多年的基礎,你沒上過現代學堂,直接讀高等生化會有難度。”

乾筠拿起擱在地上的書包,打開,裏麵是一摞書。“我會先把中學的基礎內容補齊。作為道門修行者,丹藥是很重要的一項內容。我們齊姥觀曆史上出過不少這方麵的宗師,我也讀過他們傳下來的書籍。然而我想試試從現代生物化學及藥學的角度來理解丹藥。”

“哦,你有什麽想法?”

“江湖上大部分煉丹術士們煉出來的成品,不僅不能長生,而且有毒。這並不是說,丹藥一學都是騙術,有不同靈效的仙丹是真實存在的。我想從分子甚至原子、同位素的角度弄清楚他們的區別。”

指導員點點頭,“想法倒是很好,隻不過我聽說你在這裏隻待一年。時間本來就有限,還要先補齊基礎知識,這麽艱深的課題沒有三五年是摸不著頭腦的。”

“活到老、學到老,”乾筠不為所動地說,“學堂隻是打基礎的地方,做學問是種畢生追求。”

雖然說的是實話,但這裏麵也多少帶些賭氣的成分。最近半年他潛心在道觀裏修行,可謂足不出戶,偶爾聽師叔師侄們提起魅羽。那丫頭現如今可了不得,不僅上天入地哪裏都去,還會用什麽高維物理知識來解釋法術現象。

他倆之前雖有過婚約,但總共沒單獨相處過幾次。一次是在他家裏——宜梅莊的一間三清祠,他倆用齊姥觀的招數比試。第二次是在紫午甸洲,他代表師父去女王處赴約,曾與她一起去找歿天樞。第三次則是在鬼道的雅宣閣,她是個被毒啞了的舞妓。總之談不上有感情,忌恨、吃醋什麽的更無從說起。事實上,就憑性格和三觀上的差異,若是硬湊在一起多半不會幸福。他就是有些咽不下這口氣。

當年她是為了龍螈寺的陌岩和尚同他悔婚的。陌岩是什麽樣的人?可不止是下凡的佛陀那麽簡單。論出身,是燃燈古佛的二徒弟、釋迦牟尼的師弟。論才華,無論在佛國還是人間,都稱得上震古爍今。論智慧,據說當年一個人悶頭關在禪房裏推公式,就已經走在了現代物理學的前端。敗給這樣的一個人,他乾筠心服口服。

讓乾筠不太服的是魅羽自己的成就,當然這點他是不會對任何人承認的。張家作為玉帝在人間的旁支,地位顯赫,曆來娶進門的媳婦都不是一般女子。然而作為一個老式家庭裏長大、受傳統教育的修行者,乾筠在他的婚姻觀裏,始終認為女人是處於輔助地位的。

比如他的嫂嫂,也是魅羽的前二師姐,同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為什麽人家就懂得相夫教子,把一個大家族搞得和和睦睦,讓所有人都如沐春風?這難道不算一個女人的成就,而且是最值得讚賞的那種嗎?

再看魅羽,當所有人都認為她走得太遠、叫不回來的時候,她是個什麽反應?走得更遠。當年她跟著陌岩離開後,估計就再也沒在腦海中想過他乾筠一回。陌岩轉世後,她不僅沒收斂,還去天庭做七仙女,去高階天界裏做特種兵,在修羅人的戰場上叱吒風雲。

真是個從來隻會往前看、沒心沒肺的類型。遇上厲害角色就拜師學本領,或者舔著臉問人家要寶貝。同各處的皇族、權貴、宗師都能沾上點邊兒。寒穀師父每次提起她,那叫一個讚不絕口。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她在追求什麽,要得到什麽才會滿足?她的存在讓認識她的男人們情何以堪呢?

總之,在婚姻大事上乾筠同父母及大伯看法是一致的。這兩年長輩們按照他的“意願”為他介紹了多個名門閨秀、道門閨英。有的比大嫂還賢惠,比魅羽漂亮,詩書棋畫樣樣精通。也有識大體、明大理的道門正統或武學之家……然而不知為何,一個都沒看上。無感。像被辛辣食物刺激得味覺喪失,再吃啥都品不出好壞來了。

******

轉完專業的那天下午,乾筠沒回宿舍,而是應約去宗先生家裏吃晚飯。之前為了送他來讀書,寒穀師父同乾筠父母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最終聯係到兜率天內院的一位修道者宗先生,幫著辦了各種身份和入學手續。

當然忙也不能讓人家白幫。宗太太最近幾年身體虛弱,終日口幹舌燥、皮膚龜裂,不到五十歲的人幹枯得像六七十歲的老太太。看了好多醫生都沒查出大病,怎麽調理也不見起色。而宗先生因為修行的緣故,頭發烏黑濃密,兩眼炯炯有神,二人走在一起真有點兒母親和兒子的感覺,讓太太傷心不已。

寒穀給看過後,說是命犯源歲,加上先天五行極度缺水導致。什麽叫源歲呢?世人隻知有命犯太歲一說,這個太歲星,每十二年繞行六道一次。而源歲,是在這之上的更長時間的輪回,一個周期要三百六十年,每次曆劫要十載。凡人壽命不過百年甚至更短,所以很多人在有生之年壓根兒遇不上,遇上的也隻能歸結為運氣不好。這個周期乃是修道有成、壽命千萬年的神仙們發現的。不巧的是,宗太太這幾年剛好就輪上了。

怎麽治呢?齊姥觀所在的符淼山上有條大瀑布,從山頂垂下來時是一條,到了半山腰左右一分為二變作兩條,遠看就讓人想起這個“淼”字。此瀑布有“南閻靈水之冠”的稱號。寒穀回去後,取了一罐符淼山的水,讓乾筠來兜率天時捎給病人服用。一同帶去的還有齊姥觀的獨門易行符。這個易行符具有轉運的作用,等於將當前幾年的運勢快速翻過。宗太太已經在源歲中熬了幾年了,現在用在她身上,剛好就結束了這個劫。

果然,這才過了一個月,宗太太眼瞅著就滋潤起來。據她說,皮膚已經很久沒這麽光滑過了,一下子像是年輕了十幾歲。今晚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招待乾筠。宗先生是旺灘一代知名的修道者,家裏開的中藥店生意也不錯。即便如此,也隻是在高層公寓樓中買了帶露台的三室二廳。乾筠心道,兜率天的房價可真是鄙夷所思。

飯吃到一半,宗先生拿出張請帖,遞給乾筠。“有人請我周五去參加宴會。年紀大了,不愛湊那個熱鬧了。你初來乍到,正該多認識些人。”

乾筠接過請帖。“是什麽人?做什麽的?”

“不清楚,據說也是內院會員。我想多半是個生意人吧?能在旺灘中心地帶買得起一棟獨立屋,那可不是一般地有錢。”

乾筠掃了眼請帖——百石先生的生日宴。乾筠酷愛書法,看到末尾的簽名尋思,如果是這個百石親手寫的,也還算是個雅人吧。那就去看看。

況且臨別前寒穀曾囑咐他,一年後要參加玉帝競選,多認識些人沒有壞處。不要以為這裏離天庭十萬八千裏,你做些什麽就沒人知道。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麽奇妙。當別人不在乎你的時候,你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跳舞他們都視而不見。而眾人一旦盯上你,就有辦法對你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

第二天上午,乾筠頭一次走進“大學化學一”的講堂。同坐的三十來人都是新生,但在開學頭兩周一齊上過幾次課了,貌似能互相叫出名。坐在第一排的某個年輕人還是本校某教授的兒子,消息靈通,回頭瞅了乾筠幾眼,低聲和身邊的人說了什麽。

“哇——”一片驚歎聲,幾個男生轉過身來,問乾筠:“聽說你要去天庭做玉帝?”

“什麽什麽?”坐在乾筠左前方的三個女生問,“什麽玉帝?”

“玉皇大帝啊,”那幾個男人回答道,同時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乾筠。

“你們不要亂說,”乾筠糾正他們,“候選人很多,目前八字還沒一撇。”

全班同學聞言一片寂靜,隨後哄堂大笑。坐在乾筠前排的一個女生回過頭來,說:“玉皇大帝?以為都是神話,鬧了半天還真有其人。這也太厲害了吧,”說著咯咯咯地笑個沒完。

這女孩的眼睛怎麽能那麽大?乾筠心道,嘴唇則小得不像話。長且密的眼睫毛忽閃著,發梢在肩部向外翻卷,讓人聯想到蝴蝶。

離上課還有兩分鍾,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問乾筠會不會飛、需不需要吃飯、能否預知考題之類的問題。乾筠畢竟比這幫大一孩子們年長五六歲,雖然被他們問得有些不自在,也沒太當回事兒,一笑了之。來兜率天後才發現不同世界的人生活可以如此不同。曾堅信“祖宗之法不可破”,卻原來有些地方連祖宗的概念都沒有。現在的乾筠確實比原先豁達了。

另外,他終於有些明白,為何天庭這次選玉帝傾向於從高階天界裏物色候選人。眼界和見識這些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即便是對自己熟悉的世界,也要跳出來才能一覽全貌。

******

果然,指導員昨天的警告並非危言聳聽。今天的兩節課乾筠都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雲。而坐在他麵前的蝴蝶——聽人叫她喬依兒——是個精通數理化的理科女學霸,知識麵廣,反應也靈敏。

下課後全班新生約好了晚上包場打桌球聯絡感情。乾筠於是趕去圖書館,抓緊下午的幾小時掏出中學化學課本,從頭讀起。仔細讀倒是能大致弄明白意思,但望著這麽厚厚的一本書,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達到入門水平。

“補習呢?”一個女聲問道。

乾筠抬頭,見是喬依兒。她正低頭望著他,眼睫毛撲騰撲騰地,像在猶豫她這隻蝴蝶是否該降落到他的花枝上。

“你這樣不行的,”她又說,“光看文字理解不夠直觀,也很難記住。”

記住倒是不難,乾筠暗道。比這再難的典籍他都能背下來,不過這倒沒必要說出口。

此刻她已在他身邊坐下,打開桌上的台式電腦,劈啪敲了一番鍵盤後,調出來一些視頻。“這裏有動畫機理演示,還有實驗錄像。你的目的是快速上手,不為應付考試,把這一整套課程看下來就差不多了。有不清楚或者需要深究的地方,再去翻書。”

“謝謝你,”乾筠真誠地說,“你們這些高端教學方式真不錯。”

想起他讀過的那些修道、習武、煉丹類的書籍。文字再詳細,時隔多年也很難完全領悟前輩們的意圖。有圖片的要好些,但畫圖太麻煩,也隻能畫個大概。要是有這種視頻可以看,對道學的傳承將會起到多大的推進作用?隻不過他所屬的世界連電還都沒有呢,這些玩意兒更是別想了。

二人隨後靜靜地自修。乾筠有不懂的地方問喬依兒,她都耐心解答。小小年紀卻很善於講解,乾筠認為她將來應該考慮做個講師之類的職業。

到晚飯時間,二人離開圖書館一起去學校食堂。為感謝她的幫助,這頓由他來付錢。隨後找了張僻靜些的桌子坐下。雖然飯菜比較隨意,乾筠按照多年養成的就餐習慣,依然正襟危坐。飲料別人都是對著嘴喝的,他卻先倒入一次性紙杯中,衝喬依兒說了聲“請”,才開始一板一眼地吃飯。

“你真有意思,”她笑著盯了他半天,“在家還跟父母住在一起吧?你們家大不大?”

乾筠等口中的食物咽下之後,才說:“大。”即使不算外鄉的封地,單是宜梅莊內莊和外莊,加起來的麵積就有兩千五百畝。

喬依兒點點頭。“我猜,家裏都不用你媽媽親自下廚,有個專門做飯的傭人對不對?”

這麽說當然不準確。乾筠家裏不僅有廚子,而且給他做飯的是單獨的一個夥房。父母、哥嫂、大伯,都有各自的夥房。不過他隻是點了點頭。

喬依兒歎了口氣。“我爸媽都是辛苦工作的上班族,原先我們一家三口住在一間屋裏。真的是隻有一間!四四方方的,角落處是廚房,廚房和睡覺的床之間用隔板隔開。廁所浴室每層居民共用。”

乾筠聽到這裏搖搖頭,無法想象那樣一種生活方式。在南閻,就算是窮苦人家也不會住得那麽寒磣。

“後來媽媽死了,後媽帶進來兩個哥哥。實在住不下了,換成一室一廳。爸媽住裏屋,哥哥們在廳裏上下鋪。露天陽台密封起來,給我在那兒搭了張床。”

“至少他們花錢送你上大學了,”乾筠安慰道。他倆就讀的這間大學的學費可不便宜。“你現在還和他們同住?”

喬依兒的眼睛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搖搖頭,隨後看表。“不早了,我得先回家看看。晚上見。”

這麽一會兒功夫還要回家一趟,大概父母或者哥哥生病了,需要照顧吧?畢竟才認識不久,乾筠也不好多問。眼瞅著她站起身,原本紅潤的臉龐似乎少了些血色,把沒吃完的食物胡亂一包,匆忙離開了。

******

晚上,乾筠準時來到同學們包下的桌球場。位於娛樂中心的第十七層樓,這個共有四張桌子的球場不算寬敞,但一側都是大玻璃窗,適合看旺灘夜景。喬伊兒一直未出現,可能家裏真的有事吧。兩個熱心的男同學則自告奮勇教乾筠打桌球。

“呐,規則我們都和你說了,”當中一人將球杆塞進乾筠手中,“你試試,我指揮你。他做你的對手。”

乾筠右手執球杆,像是握著把劍,繞著球桌走了一圈。左手時不時在排列整齊的二十幾個球上方虛虛地劃過。作為正統道門出身、精通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的行家,又是習武修行者,乾筠的方位感自然是準確又敏銳。對於他來說,一個物體並不是隻在看到的時候才存在於視野中。凡是在他的氣場範圍之內,他都能感受到其存在。

站定,開球。畢竟沒有看過比賽,乾筠完全聽指揮者的。然而無論提什麽要求,比如這次的目的是把那個球打入袋,收杆後主球要停在什麽地方,他都能準確無誤地做到。圍觀的同學們都看傻了眼。“你真的是第一次打?”

“真是個神人,”一個熟悉的女聲說道。

她來了,她最終還是趕來了。不知為何,場中原本昏暗的光線似乎變亮了,手腳也輕快起來。乾筠盡量低調地打完剩下的球,也沒讓對方輸得太難看。

退場後,喬依兒出現在他麵前,二人走去窗前看夜景。她今晚穿了一件輕紗質地的長裙,荷葉袖上印著彩色花紋,讓她看起來更像隻蝴蝶。隻不過她的脖頸處怎麽有塊淤青?下午時還好好地。

“你和人打架了?”乾筠皺著眉問。

“哦,沒有,”她慌張地說,“之前來得匆忙,不小心摔了一跤。”

乾筠生於武學世家,怎麽可能連摔傷和擊打傷都分不出來?但她既然不想說,也不便追問。隻是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她。“這是我們齊姥觀自己製的療傷藥,你試試。”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一時似乎不知該說什麽,但兩人又都不想離開對方。

“這周五我要去參加個宴會,”他想起百石的請帖上說,可以帶一個客人。“你願意與我同去嗎?”

“周五……”她的臉上寫滿遺憾,“周五我剛好也有事,下次吧。”

******

境初四人上午離開警局後,先回酒店退房取行李,再找地方吃了午飯。為了安全得搬去別處住,但此刻入住還太早,四人決定隨便逛逛。

去哪裏好呢?兩個男人心裏暗暗希望大家能分頭行動,然而他們低估了那對性格相似、心意相通的姐妹。

“都這個點兒了,就去附近的科學館吧,”大魅羽對錚引說,“難得來科技發展程度高的地方,能學一點兒是一點兒,回去後興許能把靈感用到戰場上。”

小魅羽則對境初說:“我記得百石曾和我說過,深翠灣科學館是整個兜率天最大、最有名的,值得一看。”

話說到這個份上,男人們也不好反對。逛完科學館,傍晚時分住進酒店,這家雖然規模小些,設施還算不錯。總共開了兩套客房,飯後大家先去了錚引那邊。兩女在客廳一角說私房話,錚引坐在沙發裏看電視,境初自己進臥室同隴艮聯係。

原來隴艮此刻正在旺灘的百石家裏。先前他幫百石從常樹那裏拿回了至關重要的說明書附圖,百石為了答謝,特意請他來做客,用心款待。隴艮還告訴境初,明日是百石的生日,請他們幾人都來赴宴,晚上正好一同坐船離開兜率天。

境初心裏是一萬個不想見那個奪了陌岩身體的情敵,但不去似乎也不好另行安排行程,隻得答應了。從臥室裏出來,陪錚引看了會兒電視,倦意上來了,走到兩個魅羽跟前說:“不早了,跟我回房吧。”

兩個仙女一同搖頭。“不,過了明天就各奔東西了,今晚我們還有好多話要說。”

境初的忍耐終於到極限了。“我不管,跟我回房去,”說著伸手去拉女友的胳膊,卻突然分不清誰是誰了。

“你倆誰大誰小?”

兩女望著他,微笑不語。

“我的姑奶奶們,既然長得一樣,就不要再弄同樣的衣服和發型了好不好?”

“不好!”二女異口同聲地說。

境初轉身,求助地望向錚引。後者在沙發上笑了一會兒,關上電視,走過來拉住境初的胳膊。“走啦,你跟我去睡。”

境初被不情願地拽走了。到門口時,回身指著二女說:“等著,有你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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