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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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第76章 鎮坤輪

(2020-10-17 09:17:21)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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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鎮坤輪

  陌岩第二天便領了一個營的人馬前往霧隴山神殿,此時離回歸日還有兩天。
  離山不遠處,原本有他化天在前庭地的總基地。就是上次魅羽被接走前,涅道隨手滅掉的那個。當時她在戰鬥中剛痛失戰友,聽了這個消息後覺得很解恨。可此時的她自己隨著敵軍隊伍前來,看著一個小鎮般大小的駐紮區到處是斷瓦殘桓、枯草焦木,又不知該作何感想。
  如同陌岩和九叔說的,戰爭中哪有什麽好人壞人,隻有敵人和自己人。對方打過來,自己打回去便罷。其他的,多想無益。
  此刻基地中有幾十個他化天士兵和修羅的降兵在廢墟中進行清理和重建。魅羽看到那群幹重活的高大修羅人,突然又想起了燦易的男友。
  “你幫我查個人行嗎?”她小聲對陌岩說,“一個叫盛寧的修羅人。”
  陌岩吩咐下去。過了一會兒收到回複:“查無此人。”
  魅羽皺了皺眉。難道此人最後也同燦易一起被殺了嗎?又或者做俘虜後換了名字?由於眼下無法在此地多做停留,這事兒便隻能先放一放。
  一行人隨後來到霧隴山腳下。陌岩讓兵士就地紮營,並封住每個上山的路口。
  “便是蒼蠅也不能叫飛進去一隻,”魅羽依照說書先生的口吻跟在後麵加了一句。
  他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隨後帶著她和幾個清潔人員登至山頂。既然是千年才輪一次的大事兒,平日神殿中的灰塵估計都堆得和墳墓裏的一樣厚了。
  山並不高,但山頂平坦開闊。神殿外圍的廣場上有八座尖頂石碑,上麵密密麻麻刻著蟲子一樣彎曲的陌生文字。魅羽估摸著,這大概是代表九叔所說的那八個與外界的接口,也就是前庭地這艘船的錨。
  神殿是個圓柱形的宏偉建築,紅瓦白牆。繞一圈能見到有六個厚重的深紅色木門,分別對應六道眾生。要進神殿的人自己屬於哪一道,就從哪個門進入,不守規矩的據說日後會遇到災禍。陌岩和他化天的兵士們自然由天道門入內,可魅羽就犯愁了。
  “我這種情況,應該走哪個門?”
  她是鬼道出身,後來脫了鬼胎並修成半個仙體。
  “隨便吧,”陌岩無所謂地說。“所謂的天譴也都是由某個當值的神仙來執行的。你和靈寶天尊這種神仙頭頭都結仇了,還怕他那些低階的下屬們作甚?”
  魅羽語塞,搖搖頭,便也跟著他從天界門入內。
  ******
  不料進入神殿前廳後,發現裏麵幹淨整潔不說,且香火鼎盛。大廳中有祭台、蒲團、香爐、功德箱,但並未擺放任何神靈佛祖像。前庭地居民信徒上來祭拜的,貌似是正前方半空中懸浮著的一個金色大輪子。
  輪子是六邊形的,有點像水車,又有點像船的舵。上麵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圖案、人鬼鳥獸,鑲著各色寶石,閃閃發光。
  “這叫鎮坤輪,”從一個側門裏走出來個青衣瘦臉和尚,手裏拿著抹布,衝眾人道,“相傳拜過它一次,便能保三年旺運……回歸日快到了,你們是來保護九天王掌舵的吧?”
  他在眾人麵前站定,目光隨意掃了一圈,看到陌岩後露出詫異的神色。隨即肅穆而立,合十行了個禮。陌岩也回了禮。
  原來神殿在九天王離開後已由附近一個佛寺接管。雖然殿內並未常駐僧人,但每隔幾天會有人來打理一下。
  “請問法師,”陌岩說,“掌舵是在此間進行嗎?”
  “不是,是在二樓的一間廳堂。尋常人無法入內,須等天王親自前來開啟。”
  二人又閑聊了幾句,僧人便離開了。由於無需灑掃,陌岩命其他人在殿外等候,自己向二樓攀去。魅羽跟在他後麵上樓梯,心想不是說要等天王來了才能進去嗎,他上去有什麽用呢?
  從二樓樓梯口出來,二人便進了一間巨大的圓形屋子,木地板和灰色的牆同樓下差不多。裏麵除了這個樓梯口外,幾乎是“什麽也沒有”。沒有家具,沒有窗戶,隻有正中央一個半人高的小圓柱台,頂部擺著個發著暗光的琉璃球,是屋裏唯一的光源。
  這就是掌舵的地方?她不解地想。這不是誰都能來嗎?
  陌岩走到中央,想也沒想便將手搭在琉璃球上。原本半透明的琉璃球內立刻明亮且變幻起來,像是充斥著旋轉的雲霧。
  “來我這邊,”他衝她說。
  魅羽剛邁步,便覺得腳下的地板連同整間屋子震了一下,隨後緩緩旋轉起來。與此同時,原本空空蕩蕩的屋子裏開始出現各種家具和擺設。有桌椅、書架、箱子、木桶、燭台、各種輪盤器械……現在她真的覺得所在處像一艘船的艦橋了,隻不過是圓的不是方的,也沒有窗戶。
  “不是說隻有天王才能啟動嗎?”她問。
  “怎麽可能,”他說著,雙目微微闔上,“天王要是有個什麽意外,其他人怎麽辦?”
  等轉滿一圈,屋子即將停下來的時候,魅羽竟發現陌岩後方的半空中有一個人!連忙運氣抬手,做好出招的準備,卻聽他說:“死的。”
  原來剛才他一邊開啟,一邊在用探視法。又長了教訓,魅羽邊想邊朝死人那邊走去。自己將來要是一個人去到陌生詭異的地方,也要時時用探視法警惕四周才行。
  是個用繩吊著脖子、懸在房梁上的中年女人。容顏清麗,身上穿的是人間或者某些天界普通人家主婦的裝束。二人隔空切斷繩索,讓屍體落到地上後走近細看。
  “應該不超過三天,”陌岩說。
  魅羽點點頭。雖然兩人對死人的鑒別都沒啥經驗,但很明顯此女死了沒有多久。而且是先受了內傷,吐血而亡,然後才給掛起來的。
  “我不認識這人,”陌岩說,“看樣子你也不認識。那她被放在此處就隻有一種可能——她是九天王的什麽人。”
  魅羽聽了後腦袋嗡地一聲,連退兩步。
  “我知道她是誰了。唉,是咱倆害了她。”
  ******
  魅羽將之前聽來的關於九叔和他老婆的故事說給了陌岩聽。
  “這樣的啊……”他想了想,說,“九天王已經幾百年沒再見過她,現在她突然橫死在他麵前,他多半會心智失常。掌舵失敗的後果就是前庭地被甩出六道,誰會希望看到這種結果呢?”
  魅羽點點頭。“前庭地沒了,對誰也沒好處,涅道和容禎更是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對方的目的應該不是前庭地,而是希望借此將你和我趕出六道。那自然隻有天尊他老人家了。”
  她又望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心裏無比愧疚,衝陌岩說:“之前你教我用夾心咒封住歿天樞,我自己是安全了幾年。他老人家不能動我,心裏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隻有把我扔出六道才能解恨。可憐了,讓別人替我送了命。”
  定是靈寶無疑。之前謠傳閻羅王已將輪回簿交給了輪轉菩薩。能有本事去輪轉菩薩那裏查人轉世的,也隻有靈寶這種級別的大神。
  然而靈寶是不會親自前來的。這件事是誰動的手?能進得來這間廳堂,修為和陌岩以及九叔都該不相上下吧?
  不知為何,魅羽又想起了燦易的男人。也許此人一直以來都是靈寶安插在她附近的眼線。如果他之前的確沒死投了敵,並在霧隴山旁的基地做苦力,那出入神殿的人很可能就是他。至於殺害九叔老婆的人,可以是靈寶另外派去的。
  問題是,直到此刻魅羽也不是很明白,靈寶到底為何那麽恨她?他說女人都是妖,是阻礙男人修成正果的魔障,但魅羽總覺得還有一個什麽重要的原因是她所不知道的。
  “多想無益,”陌岩果決地說,“還好我們提早一天進來看了。這件事一定不能讓九天王知道。”
  “好吧,我不會在掌舵結束前告訴他。”
  “結束後也不行。”他單手按在她的肩上。“你聽我說,掌舵結束的那一刻,我們必須從距此地最近的接口離開,無論通向哪裏。此刻你我雖然還是兩軍統領,可一旦新的接口形成,涅道和容禎的大隊人馬便會立刻湧入。不這樣做,他們都會擔心被對方搶了先機。”
  她點點頭,“我明白了。以九叔的能耐和對前庭地的熟悉程度,他自己離開也沒問題。可他若是得知老婆被害,接下來會做出什麽事就很難說了。”
  他鬆開她,在屋裏其他地方轉了轉。這時魅羽才注意到正前方半空也懸著個六邊形的輪子。和外麵那個形狀差不多,但體積隻有外麵的四分之一大小,且是簡陋版的木製品。棕黑色的木頭上麵什麽裝飾也沒有,這裏那裏還有劃痕,掉了些漆。
  “這又是什麽?”她站到輪子麵前,問。
  他走過來看了看,有些嘲諷地說:“這個應該才是真的鎮坤輪,也就是九叔要掌的舵。外麵那個是騙大眾錢用的。”
  “啊?你確定?”她瞪大了眼睛。
  他沒再說話,示意她回到正中央的琉璃球處,自己伸手再次握住球。不一會兒,屋子又變回之前的空屋,九叔老婆的屍體也看不見了。
  二人出了神殿,陌岩叫了幾個人到近前,一同上樓把屍體搬出來。先放在樓下大殿裏念了往生咒,並吩咐了之後的安葬事宜。
  魅羽獨自在山崖邊找了一處坐下,心裏暗暗對九叔說:“對不住了九叔。他日若是重逢,再領你去看太太的墳墓吧。”
  眼睛望著山下深淺不一的綠色和稀稀落落的房屋,心裏想到回歸日,又想到了這之後對她來說更重要的一個日子。
  過了很久,察覺到陌岩也坐到她身邊。
  “你還有兩個月就三十歲生日了,是吧?”她幽幽地問。
  他含糊地答了一聲。
  “從今天起,”她深吸一口氣,有些咬牙切齒地說,“到那一天為止,我會寸步不離跟在你身邊。”
  ******
  他轉過頭來,臉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怎麽你還在惦記那件事呢?當時你問我算過命沒有,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一個騙人的江湖術士,你還當真了?”
  不是她當真了,而是她不敢當假。雖然她太希望那是騙人的了!
  那還是一年多前,在紫午甸洲的倚妹河上,他說小時候曾算過命,人家說他活不過三十歲。之後這件事就像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一直在她心頭盤旋。
  “六道眾生的未來到底是不是早已注定、並能預測的?”她自言自語地說,“如果是,那所有的選擇和努力還有什麽意義?”
  “這個問題並不是你想的這麽簡單,”他不無嚴肅地說,“具體說來,未來是否是注定的、不由人的意願改變,這和是否能預測、也就是提前知道事態的發展,並不見得是同一個答案。”
  她被繞糊塗了。“怎麽個不同法?”
  “倘若時間是單向的、不可逆轉,同時我們生存的世界隻有一個,那這兩個問題就是同一個問題。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頓了頓,好像不知該從哪裏說起。
  “呃,你記得我們曾經討論過的,如果把世界不斷細分,最後那個最小的東西,也許便是曜武智菩薩所在的那個異世。同理,我們的世界在他那裏,也可能有無數個。問題是,這無數個世界裏的無數個你我,所經曆的事情也都是一樣的嗎?”
  她撇了撇嘴。“你是說,有可能在某個別的什麽地方,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指揮你,而不是你在指揮我?這個假想我喜歡。”
  他白了她一眼。“如果我說的情況成立,那麽有可能未來就是能預測的,但卻不是一定會發生在你身上的。因為你預測的隻能是這萬千世界中的一個世界的一種可能性。”
  她皺著眉,感覺頭都要炸開了,開始後悔討論這個問題了。
  “如果時間同時又是可逆的,那你即使回到過去,這個過去可能和你曾經經曆過的並不一樣。再活到現在又和此刻不一樣。”
  魅羽的臉色已經和背後的神殿牆壁一樣白了,可他倒似來了興趣。
  “時間可逆還能產生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你的前生後世可能跟你的今生處在同一個年代,共同存在。比如……”
  他望著她,眨眨眼說:“可能你就是我的轉世呢。”
  “啊——”她大叫,“快打住吧!”
  現在她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鬧了半天她在和自己談戀愛,還能再惡心些嗎?
  ******
  當晚,眾人在山腳下的帳篷裏歇息。第二日上午,果然見修羅基地派來的船,將九叔送了過來。
  九叔一改往日油膩邋遢的裝束,看著神清氣爽、意氣風發。魅羽想到他那唯一一個太太,此刻已被埋在他化天基地旁邊的墓地裏,這厄運多半還是因她和陌岩而起。心下歉然,不太敢正視他。
  午飯後三人帶上一整天的食物,一同登山去神殿。掌舵是從當晚午夜起,直到第二日午夜結束。臨行前陌岩囑咐了山下的兵士:今夜太陽落山後,明天一整日都不會升起。需備好火把和障礙物,應付有可能慌亂之下湧上山的民眾。
  上到神殿二樓,九叔啟動琉璃球後,魅羽和陌岩又來到昨日那間屋子裏。兩個男人走到前方去看鎮坤輪,魅羽獨自將食物在桌上放好,找了把舒適的椅子坐了下來。
  此刻九叔站在離懸浮著的鎮坤輪大概兩丈遠的地方,兩隻手掌向前伸出。片刻後鎮坤輪便緩緩降落到離地五尺高的位置。九叔走過去,像握住船舵一樣握住這個輪子。
  過了一會兒魅羽聽他說:“不對,這裏最近有人來過。”
  魅羽身子一僵。難道他發現了?站起身也走上前去。“能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嗎?”
  “鎮坤輪被人動過,應該是……去年年初的時候。”
  收回手臂,他轉身衝二人說:“這個鎮坤輪雖然主要是給前庭地在回歸日掌舵用的,但由於前庭地和七個天界外加修羅道有緊密的接口,如果對鎮坤輪進行撞擊,便能導致整個六道的輕微震動。去年年初前後,六道有震動過嗎?”
  魅羽用手捂住張大的嘴巴。不就是去年元宵節,她作為香客回龍螈寺那次嗎?當時她給飛卯——也就是涅道——帶了一些點心去,並在它的小屋前流了眼淚。據說是她的這個行為導致了涅道法身的重生,從而使六道產生輕微震動,並順帶著把被歿天樞拘了十幾年的火玉道人的魂魄給放出來了……
  如今看來,這次震動並非她引起的,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她一把抓住陌岩的胳膊,把他拉到一旁的桌邊坐下。“你還記得上午我們討論過的,命運能否被預測的問題嗎?”
  他不解地望著她。“這和鎮坤輪被動過有何關係嗎?”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如果不能預測,試問你和六大寺的其他人,為何要費那麽大的勁兒贏得殿試,從而得以查看雲冉峰的秘示?”
  “我,”他有些難為情起來,“既然大家都爭著去看……”
  “你還記得那第一句話嗎?七十七日龍魂破法王重生。從我們看到秘示的那日起,過七十七日剛好就是元宵節我回寺那日。這說明什麽?”
  他的神色終於凝重起來。“說明寫秘示的人,就是隨後震動鎮坤輪的人,同時也是策劃將涅道釋放的人。”
  她點了點頭。“我記得靈寶對我說,是元始天尊撰寫的這三句秘示。靈寶主動要求自己代勞,寫到雲冉峰的山頂洞裏。據他說,他隻改篡改了第二句歿天樞的地點。那這第一句,或許也被他修改了,是他對我說了謊,又或者……”
  魅羽實在不願意相信這第二個可能性。“原本就是元始天尊的主意。”
  事實上魅羽還有一點沒說出來的。如果命運不能被預測,而陌岩又真的在三十歲前遭遇不測,那這很可能是有些人在他年紀還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策劃的陰謀了。
  但由於他對那個預言嗤之以鼻,她也就不想再提了。隻是在心裏暗暗發誓,今後兩個月她一定要……
  “九天王,你沒事吧?”陌岩一邊叫,一邊躍起快步衝上前方。
  魅羽扭頭看,發現九叔已倒在地上。她急忙趕過去,見他臉色鐵青,冷汗直流,雙手手掌烏黑,已經說不出話來。
  “鎮坤輪上被人塗了毒,”陌岩說著,架起九叔把他扶到一邊,二人並排在地上盤腿坐好。“我先用真氣護住他的心脈。你去找找看,有沒有辦法把毒從鎮坤輪上擦掉,或者暫時蓋住。”
  魅羽一邊在屋裏四處翻著,一邊想,這個對手可真夠狡猾的。九叔要是看到太太慘死,已經不會再有足夠的冷靜去掌舵了。但那人知道還有個陌岩,也許能臨時擔起掌舵的重任,所以這個毒其實是下給陌岩的,還好他沒中毒……
  耳中卻聽陌岩對她說:“此毒非同一般,從現在起我六個時辰都不能離開他。掌舵這件事,就隻能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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