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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第59章 鬼女高僧 https://bbs.wenxuecity.com/origin/97611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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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魅羽挺同情陌岩的。堂堂一代高僧,據說十三歲參加佛學院會試時,一人同時辯八個教習都沒落了下風。現在被硬塞在一個結巴裏,估計都快急死了。
“跟我們講講夜摩天的事吧,”啟婭收拾了情緒,衝四潁輕快地說道。
此時小船離岸邊已經頗遠了。噪音弱下去,周圍的船隻也開始分散起來。魅羽望著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到現在也沒搞清楚靈寶這個家究竟是在六道中的什麽地方。住在這裏的民眾們,又都是些什麽人?
“不知該從何說起呢,”四潁嘴裏這麽說,眼睛裏卻泛起了很濃的笑意。
啟婭也沒著急追問,隻是隨意吃著麵前的果子。魅羽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也許小瞧啟婭了。和陌生人拉近距離的最好方式,就是問對方熟悉、但又不涉及隱私的問題。
現在再想想,啟婭之前被塬鑒打完後,走出學堂門時摔的那一跤,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隻聽四潁說道:“先說夜摩天的人種吧。大部分人是住在海裏的……哦,對不起。我應當先說,夜摩天沒有大陸,隻有海洋和島嶼。這你們知道嗎?”
啟婭、魅羽和無澗都吃了一驚。不過魅羽估計無澗裏麵那個人可能一早就知道了。
“所以,通族是人數最多的一個族。他們常年待在水裏。如果上到陸地上,可以存活半天左右的時間,再久就不行了。”
“他們長得像魚嗎?”啟婭問,“我們人間的魚?”
“不太像,大致就是人的樣子。有腮,但長在胸口。不是靠鰭遊泳。他們的每隻腳上有種透明的軟骨,很薄,半球形。靠一伸一縮來推動自己前進。”
“像、像水母,”無澗說道。
“無澗兄說得對,”四潁朝他點了下頭,接著說,“其次便是依空而生的棉族……”
棉族,的確像棉花,魅羽心說。用火一點就著。
“他們因為飛行中經常要遠距離交流,所以聲帶比較嘹亮。”
簡直就是震耳欲聾、撕心裂肺嘛。
“他們的窩在哪裏呢?”啟婭問。顯然把棉族當鳥來對待了。
“夜摩天的海裏有種植物,這種植物巨大無比。根紮在海底,樹冠和葉子卻能一直伸出海麵好高。每株都和小山一樣,樹幹直徑有半裏地呢,我們這樣的人都可以穩穩地踩著葉子攀登。棉族的家就在樹裏麵。不過他們的屋子挺像樣的,有樓梯窗戶,有尖屋頂,和空中的城堡差不多。”
啟婭和魅羽出神地想象著那種壯觀的景象。
“最後就是我們穀族了。我們都住在島嶼上,和你們的生活最為接近。南長音是南部較大的一個島嶼,也是比較出名的一個。”
出名地人美教養好,魅羽想。
啟婭問:“你們三個族之間通婚嗎?”
四潁怔了一下,笑了。“史上有過,不過很少。通族不能在地上久留,其他二族又不願在水中生活。我們穀族雖然能在空中停留久一些,畢竟是暫時的。棉族被常年困在島嶼上也受不了。”
那就好,魅羽想。實在無法想象四潁這樣的人物和長殘了的蛇妖結為夫婦。
啟婭又問:“不是說天界還有一個學徒班嗎?你為何不去那個?”
這也是魅羽想問的。
“我想去來著,祖母不讓,叫哥哥去了。後來聽說人間還有個班,我就偷偷跑了過來。”
原來如此。聽四潁說起祖母,魅羽便想起陌岩的祖母來了。這些漂亮小男孩們都有個老奶奶疼嗎?
幾個人靜了一會兒。無澗突然問:“夜摩天為何要、要支持涅道?”
這句話讓魅羽有些警醒。這個問題是無澗自己想問的嗎?
陌岩說使用宿心咒的時候,施法者的心意通常不會影響到宿主,得耗費內力才有可能。即使耗費內力,也隻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比方說無澗若非本來就喜歡啟婭,那陌岩今天是沒辦法讓他橫插進來的。
不過……她撇著嘴想,那小子道行高。誰知道他影響無澗的時候是不是遊刃有餘呢。
而到現在為止,魅羽對啟婭的所謂“指揮”也就是自己想著玩玩而已,還沒有真的去實施過。具體怎麽實施,她曾問過陌岩,得到的回複是一句粗暴的“自己琢磨”。
所以魅羽的打算是,如果真有那個需要,她就先試試額頭的神庭穴。之前和藤者的靈仆交流的時候,用的就是那個穴道。
但聽四潁答道:“對即將來臨的這場戰爭,我們穀族是中立的。主要是棉族,他們和修羅人關係甚是親密。因為修羅四大護法的飛行術,還有他們的一支空軍,都是棉族替他們培訓的。”
怪不得!魅羽想起鷹裘來了,每次他都是飛著來、飛著去的。而第一次在雲冉峰上剛剛遭遇了蛇妖們,下山就碰上了鷹裘。
“有什麽好、好處?”無澗問。
四潁像是知道無澗的意思。“因為修羅人一直在給棉族提供食物。沒有大陸,我們島嶼的食物隻夠穀族自己吃的。通族吃海裏的食物。而棉族覓食則較為困難。”
無澗聽了,目光低垂像是在想些什麽。幾人沉默了一會兒。
“說道覓食,我講個夜摩天的笑話吧,”四潁說,“一個穀族人,一個通族人,和一個棉族人,都去見佛祖。佛祖說,每人下輩子可以滿足你們一個願望。
“棉族人先說,我希望身邊永遠都不缺糧食。通族人說,我厭倦了腳上的璞。我要和他倆一樣,能結結實實站在地麵上。穀族人說,住夠島嶼了。希望閉著眼睛走,一輩子也走不到水裏。”
說道這裏,停下望了望啟婭和無澗,才說:“結果三人下輩子投胎,變成了三隻拉磨的驢。”
聽眾們都笑了。
魅羽暗暗佩服。講笑話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嘲,這樣就不存在歧視別人的問題。這個四潁的家教可是真好。
正想著,聽無澗說:“我、我也、也講個笑話。”
這倒是有點兒出乎大家意料。
隻聽他說:“有次我見一個盲、盲人,站在河邊,帽子掉在身前。問我走幾步能撿起帽子。我說你走、走、走、走一步。還沒說完他就掉河裏了。”
啟婭和四潁都笑了。無澗正要繼續,卻神色嚴肅下來,仰頭四望了一下。
******
啟婭也環顧四周,魅羽這才發現他們這艘小艇已被兩艘二層高的大船夾在了中間。
一艘船的甲板上站滿了年輕的道士和道姑,看穿戴打扮像各個天的人。女的眼皮上撲著亮閃閃的粉色、藍色、紅色,頭頂的髻梳得老高,手裏拿著奇形怪狀的小包。男的很多戴著誇張的耳環或鏈子,肩上點綴著彩色羽毛。這艘船上站的應該就是那個天界班了。
另一艘船上,不用問,一看相貌和裝束就是餓鬼地獄道的學生。不管男人女人都體格健壯,目光明亮。有頭上長角的,嘴唇紫紅的,尖長指甲的。但總的來說,應該是來自兩道中相貌頂尖的有錢階層。
“看這樣子,”天界班一個道士說,“人道班的小家夥們是破罐破摔了。”
此人頭上的道冠十分高,好像還弄成了個雞冠的形狀。再加上肩膀上的一大堆羽毛,乍一看像隻公雞。
他身邊的幾人一陣哄笑。“還有十幾天就是年度第一次競技賽了。你們這些弱雞們還不趕緊廢寢忘食、臨時抱佛腳?居然有閑情逸致在這裏談情說愛。”
鬼道地獄道船上一個女人接話道:“一女二男是什麽情況?一女侍二夫嗎?”
又一陣爆笑。
四潁抬起頭來,有些不滿地向兩隻船上各瞅了一眼。
“噢——”
女人們又手捧心,叫了起來。這個反應更加激怒了她們身邊的男人們。
“上來上來!”天界的船上扔下一條繩子的一端。“上來玩玩兒。”
四潁和無澗同時伸手,一人按住啟婭的一隻手腕。微一給力,啟婭便帶著魅羽從小船上彈到空中。等雙腳穩穩地落在甲板上時,發現二男也剛好落在自己身邊。
“有兩下,”公雞衝他們說道。
這時從另一隻船上也紛紛跳過來六七個人。人間的三人被連推帶搡、簇擁著進了船艙。
******
仆一進大廳,魅羽便通過啟婭感到一股熱浪襲麵,裏麵混雜著酒氣和脂粉香氣。耳中聽到的是光怪陸離的音樂和半說半唱的男女聲。人們三五一堆地擠在各種酒桌、棋牌桌之間。倒不全是道士和道姑,也有些俗家打扮的男女,估計是本地人。
還沒走幾步,四潁便被幾個打扮妖豔的女人圍了一圈,各種問題和東拉西扯。四潁一邊觀看四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看神情倒也習以為常。
又瘦又小的無澗則被公雞和兩個身材高大的鬼道黑衣男人領到一張大圓桌旁。桌子上方垂下盞燈,隨著船身的起伏微微搖晃著。
“玩什麽?搖骰子猜大小?”公雞問他。
“可以。”
旁邊一個黑衣人早把一大壇酒和一摞瓷碗放到他麵前。一個頭上插著夜光簪的女人在一旁負責倒酒。
“我們這兒的規矩是,”公雞說道,“輸了喝一碗,贏了喝兩碗。我陪你玩。”
“可以,”無澗還是那兩個字。
另一個目光如電、胸膛掛滿閃亮裝飾物的黑衣人隨即拿起三個骰子扔到桌上,用骰盅拾起搖了幾下,扣住。
“小,”無澗說完,不等開盅,就兩手各從桌上端起碗酒,依次喝光。然後“哐”地把空碗放回桌麵。
“果然是小,”搖盅的黑衣人這時才說。
公雞意味深長地盯了無澗一眼。輪到他了,黑衣人搖骰子,公雞也說對了,連喝兩碗。
又到了無澗,還是聽完聲便立刻回答,答完便連喝兩碗。等每人五局下來,無澗猜對了五局,已經喝了十碗。公雞猜對了四局,喝了九碗。二人都是麵不改色。
“接下來玩、玩什麽?”無澗問他。
“換位,”公雞說,“記住紅色骰子的位置。”
一旁的黑衣人這次拿了一紅二黑三個骰子,排成一排,由三個一模一樣的骰盅罩住。然後開始在桌上滑動骰盅,看似隨意地交換位置。
按說魅羽自從修為晉級後,看別人出招都像放慢了速度一樣。可黑衣人的速度竟是越來越快,最後她連兩隻手的左手在哪兒右手在哪兒都分不清了,更不用說記住紅色是哪個了。
“殿下的手法真是神奇呢,”倒酒的女人嫵媚地衝黑衣人說。
殿下……怪不得魅羽之前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呢,原來是普仞王的獨子、軼雋。
再抬頭看無澗。他原本也在仔細觀察,沒過多久竟似無聊起來,轉過身去,坐在了桌沿上。等軼雋的雙手停住後,無澗隻淡淡說了句:“最右邊那個。”
鬼王子打開最右邊的盅,果然是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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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還處在震驚中,感覺啟婭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頭看,是個個子比啟婭高半頭的女人。眼睛吊吊著,眼圈塗成綠色。
“你來這邊,”女人操著奇怪的口音說完,就轉身走了,好像啟婭沒有選擇的餘地。
啟婭跟著她來到大廳的另一端,那裏有個小舞台。丈寬丈長,隻比地麵高出一尺。台上有個奇裝異服的女人正在扭來扭去,台下圍了一圈男女在看。旁邊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裏,有幾人敲打著魅羽沒見過的樂器,唱著調子古怪的歌。
高個兒女人衝台上女人揮了揮手,讓對方下去,自己走上台。然後衝啟婭招招手,“你來,我們對舞。”說完,便自己扭了起來。
魅羽通過這兩天和啟婭的相處,能感覺到她是個有些舞蹈天分的人,隻不過從未受過正規訓練。倘若魅羽真能通過神庭穴對她施加影響的話,上去試試也未嚐不可。
想到這裏,她便凝神於神庭穴,衝啟婭說:“先聽音樂,感受一下節奏。”
但聽角落裏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唱到:
“冰冷的夜,被你踢入水中。
往日溫情,早已難覓影蹤。
綠色的眼睛,映出我惶恐麵容。
甘心,再被你愚弄……”
嗯,很好。魅羽已經可以感受到啟婭的身體在微微隨著節奏晃動了。
“現在上台,”她對她說。
啟婭上去後,高個兒女人立刻就湊了過來,緊貼著啟婭跳了起來。啟婭被她逼得退後一步,女人的肩又斜斜地撞過來。啟婭腿一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女人倒是伸手把她拉了起來,但沒跳幾下,啟婭又從尺高的台上被逼退到了台下。
現在魅羽明白了。看起來是比舞,實則是比武。於是凝神,將手印步法在腦海中使了出來。目前她指揮起啟婭來越來越熟練了,已經不需要訴諸語言,可以直接用思想交流。
這麽一來,洋相百出的就成了高個兒女人。魅羽也不打算摔她,隻是不斷打亂她的舞步,讓她跳得很不流暢。而啟婭則是越來越進入狀態了,連身體裏的魅羽都有種暢快的感覺。圍觀的人也開始為她合著歌聲的節奏拍起手來。
“如止渴飲鴆,
變成,一個癡心人。
入夢深、深、深。
似再世為人,
再次,為你開心門。
不怕迎接傷痕……”
此刻,啟婭剛好走到舞台的邊沿。突然感覺有人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回頭,魅羽見鬼王子軼雋站在那裏,衝她不懷好意地笑著。
“扇他,”魅羽說。
啟婭掄起胳膊一巴掌揮過去。軼雋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麽做,一愣之下居然被狠狠地抽了一耳光。惱羞成怒,抓起啟婭便遠遠地扔了出去。
啟婭撞開幾個人後,感覺自己被穩穩地接住,放在地下。接著見四潁從身後走上前,和軼雋麵對麵撞了個滿懷後,二人竟誰也不讓誰,胸頂著胸開始較力。船艙裏畢竟人多地小,不能真打。鬼王子肩寬、胸壯,卻被苗條的四潁一步步頂著往後退。
那邊廂王子的黑衣部下見狀,離開圓桌要過來幫忙。被矮一個頭的無澗一把揪住後領,一甩手扔到桌上。
部下從桌上撐起來,還未站定又被無澗按住腦袋扣到桌上。一條桌腿終於受不了折騰,折斷了。桌子一歪,部下滑到地下,酒壇瓷碗跟著碎了一地。圍觀的天道鬼道學徒們樂得看熱鬧,有的吹口哨,有的叫好,有的搖頭。倒也沒人當回事兒。
魅羽暗自歎了口氣。堂堂龍螈寺堪布,一向萬眾矚目,從六歲開始便惜身自愛。若是給人知道晚上偷跑出去喝酒、賭博、撩妹、打群架,這名聲就不用要了。
“出什麽事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大廳入口處傳來。聲音不大,卻立刻壓住了所有其他的聲音,讓人多少有些喘不過氣來。
啟婭回頭望去,魅羽見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站在入口。頭發和五官都和四潁有些像,但輪廓更硬朗。沒有四潁那麽美得勾魂攝魄,卻多了一份威嚴。
四潁連忙放開軼雋,快步走到來人麵前,抱拳躬身行禮。“大哥。”
人群裏發出一陣驚詫聲。
四潁的哥哥也吃了一驚。“潁,原來你跑這裏來了。家裏人都急死了知道嗎?”
語氣雖是責備,但也透著真摯的關懷。
四潁又行了個禮。“潁兒知道做得不對。”
哥哥掃了四周一眼。“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啟婭和無澗走過來同四潁匯合。三人正要出去,聽哥哥衝四潁說:“交友要謹慎。如果想換班的話——”
“穎兒不想換班,”四潁說完,便招呼兩個同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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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魅羽在密室裏睜開眼睛,驚奇地發現坐在身邊的人是鶴琅,而陌岩的蒲團是空的。隻見鶴琅雙目緊閉,額頭冒汗,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她正欲起身,突然靈機一動,伸手往空著的蒲團上摸了一把。
蒲團是熱的。
她歪嘴壞笑了一下,站起來向門口走去。卻聽背後的鶴琅“啊”地一聲醒了,開始大口喘起氣來。
“出什麽事了?”
魅羽覺得鶴琅那邊的發展真是越來越不對了。
“那個泉生……”鶴琅瞪著眼睛望著身前的空氣,有些發抖地說,“我剛才,差點就撞上靈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