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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第52章 宿心咒 https://bbs.wenxuecity.com/origin/97583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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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棧。進屋後見陌岩不在。鶴琅像失了魂一樣,不斷從屋子一頭走到另一頭。
她先把荷包掏出來。他沒料到還能拿回荷包,怪叫一聲奪過來。
她又不懷好意地望著他。“還有一條值五十兩銀子的帕子,”說著掏出大師姐的帕子。“有人要嗎?”
“五十兩?”他瞪大眼睛呆呆地望著帕子,“先欠著行不行?”
她白了他一眼,把帕子丟給他。“不用擔心,都問清楚了。他們一直住在鬼道的普仞王那裏。”
鶴琅握著兩樣東西,支吾地對她說:“我、我可能吃多了……我想去院子裏靜會兒。”
魅羽能理解他。自從聽自己說了鶴虛山被焚、師父一家不知所蹤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大師姐。現在終於可以舒口氣了。
鶴琅出門時,魅羽正往窗戶走去,打算開窗透氣。聽他在門口叫了一聲:“爹。”知道是陌岩回來了,便停步轉身。在他邁進屋的那一刹那,使了個攝心術。
陌岩進屋,關好門。雖然還是白天那副幹瘦病癆的模樣,但因為神情氣質上回複了他慣有的超然和敏銳,竟成了和白天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他原本隻是隨意向她這邊瞥了一眼,隨即他的身子就僵住了,不可置信地又仔細望過來。他的眼神在不斷變換著,一會兒是疑慮,一會兒是了然,一會兒又是思念。她突然有些緊張,心想自己別又犯了什麽愚蠢的錯誤了吧?
終於,他莞爾一笑,走到她麵前,抬起一隻手在她周身虛虛地摸著。他很小心地沒有真的碰到她,因為他應該也知道,他看到的和他摸到的,會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真的隻有這麽胖?”末了,他放下手的時候,說,“怎麽我印象中,比這要胖得多呢!”
她咧嘴笑了。她知道他眼中的肥果,此刻也咧嘴笑了。
過了會兒,鶴琅回來了。一進門差點兒被掀個跟頭。
“肥、肥果?你怎麽……你不是……”
“這叫攝心術,”陌岩小聲衝他說,“算是我間接傳給你師妹的。”
陌岩這麽說,是因為攝心術是她從他抄的那三本書裏學來的。目前五個師兄裏知道魅羽就是肥果的,隻有鶴琅。沒有告訴其他人,是因為景蕭不喜歡肥果,怕他們說漏嘴。
“我不是琢磨著,”魅羽說,“怕你們倆跟我一間屋別扭。這樣有沒有好一點兒?”
鶴琅打趣地說:“沒覺得好了點兒,隻覺得更擠了點兒。”
陌岩走過來,又戀戀不舍地望了她一眼。“還是趕緊把這幅樣子收了吧,這樓上住著的幾個人……”
他的眼珠向上瞅了瞅,搖了搖頭。
******
陌岩打坐便可過一夜,讓兩個徒弟輪流睡床。他讓鶴琅睡上半夜。熄燈後,把魅羽叫到靠牆的地上,坐好。
“你現在修為晉級了,”他的聲音很輕,但語氣還是很正式的,“每日打坐的時間也應當相應增長。否則要想再上一層就遙遙無期了,知道了嗎?”
她點點頭。試著盤起地主婆粗壯的腿,真不舒服。
“另外,你現在可以學著外視。”
“什麽是外視?”
“就是不用人的五感去感知周圍的世界,待會兒你試試就知道了。而外視的第一步,是內視。這你應該會。入定之後,真氣凝於膻中,意守丹田。這時候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摒棄自己的五感。也就是說,要和外部世界徹底隔離。”
她又點點頭。在她以往的入定中,的確可以短暫實現他說的這種境界。
“隔離之後,你會產生一個以自己為中心的‘無識圈’。你要做的,是慢慢擴大這個圈。剛開始,一定不要急。嗯,就像……”
他想了想,說:“就像吹泡泡,要緩慢平穩。急著吹大就破了。另外,要隨機應變。我之前說了,這樓上住的客人不簡單。一旦發現對自己不利的狀況,要迅速做決定,不能手軟。”
她點點頭。盤好腿,閉目五心朝天。想要入定,卻滿腦子都是和他一起吹泡泡的場景。
過了一會兒,聽他問:“怎麽這麽亂?”
她睜開眼,迷茫地說:“我猜……我是想生孩子了。”
“啊?”他怔了一下。“現在嗎?”
她臉紅了。“那就不用這麽急。”
他伸過一隻手,拇指按在她後背的大椎穴上。她立刻定了下來,開始按照他剛才說的內視法,先內觀。也就是說,假如看到了那些泡泡,不去趕它們走,也不刻意挽留。不著念、不擔憂、不起分別心。空,不是什麽都沒有。念頭來了又走,“不住”即為空。
“很好,”他說,同時鬆開了手。
漸漸地,從她的膻中穴開始,形成了一個幽靜的,與外界完全隔離的無識圈。說是圈,其實是個球體。當這個球剛比她的身體大時,她就再也捕捉不到他的氣息了。
球慢慢擴大,她突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鶴琅在床上沉睡中的呼吸。不是聽到,而是仿佛她是萬能的、無所不知的造物的神。而鶴琅既然在她的世界裏,她就是能“知道”。
球繼續漲大,很慢。不要急,不要把它吹破。漸漸地,球大過了這間屋子,她開始探尋到其他客房中的動靜。
頭頂那間屋子裏住著一對夫妻,好像正在慪氣。女的躺在床上,麵朝裏。
“都說了不來了!家裏母豬要生了,你非要來這看道士。人家要招的徒弟都是名門之後,年輕有為,能看上你嗎?”
男人坐在椅子上。“誰說要去拜師了?咱不是去明天的法會看看熱鬧嗎?”
“得好幾萬人,站外麵能看見啥?在家嚷嚷修道修了二十年了,你倒說說修出個什麽來了?我膝關節疼,你治好了嗎?”
“唉呀,你這、婦道人家!跟你說不明白……”
魅羽從頭頂的屋子裏出來,靈識進了夫婦的隔壁。這間裏麵有兩個道士打扮的男人,一個身材挺拔、消瘦,另一個微微發福,臉比較方。
第一個開口說:“我聽到的是,他們之前鬧翻了,已經各幹各的了。”
魅羽的震驚差點兒讓她出定。這、這不是印光寺的歐玉擎嗎?不用問,另外一個多半是他的老搭檔、藍菁寺的富鳴忻了。還好自己剛剛用攝心術扮肥果時,沒給他們看到。
“那就好,”富鳴忻說,“龍螈寺那幫和尚奸似鬼。這些道士們就蠢不拉幾的,好對付多了。”
“其實道士裏麵也就乾筠上躥下跳,要跟法王做對。其他人現在想的就是怎麽和靈寶老頭兒拉上關係,長長修為。”
“那個什麽靈寶天尊,到底站哪一邊兒的?是不是真那麽厲害?咱們要不要……試他一試?”
“你瘋了!”富鳴忻緊張地說,“忘了師父們怎麽叮囑我們的了?順順當當把任務完成就行了。以往老給那個小妖女壞事兒,這次可不能再出簍子了。”
歐玉擎哼了一聲:“說起那個小妖女,最近去哪兒了?她可是把師父們快給氣死了。”
魅羽心裏冷笑。去哪兒了?就在樓下聽你們這幫孫子說話呢。我可真是你們天生的克星啊。
“唉,可惜了,”歐玉擎又道,“我師父他也算個不大不小的美男了。之前被她引火燒壞了皮膚,雖然被上師給用了靈藥後,好了大半,臉上還是有塊地方坑坑窪窪的。”
魅羽心說,你師父之前還把我毒啞了呢。要不是因禍得福給捉進靈寶的家,我可能一輩子都不能說話了。
“別提了!”富鳴忻說,“我師父被她騙去寶物就算了,關鍵她還化妝成那個、那個誰!師父都被氣病了,躺了十幾天才下床。
“眾弟兄咽不下這口氣,跑去龍螈寺報仇。誰成想整個寺被罩在一朵巨大的蓮花裏,便如銅牆鐵壁一般。一幫縮頭烏龜!”
歐玉擎搖搖頭。“真要是縮頭烏龜就好了。我總覺得,那幾個人是不是又在搞什麽陰謀?”
“不管,反正師父說了,那個錦合蓮雖然強大,但也有能攻破它的神器。師父他老人家有個好友在湛遠寺做方丈,過幾天他會去找那人借一把寶扇……”
這時是開門的聲音,有人走進來了。奇怪的是,對於這個人,魅羽卻完全無法細查。就是那麽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他說話她也聽不見。
隻見歐玉擎和富鳴忻迅速站起來,說道:“師父。”
“梓溪長老。”
魅羽一聽梓溪來了,卻又看不到他,有些慌張,靈識迅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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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客棧一角去,這間屋子是空著的。裏麵點著燈,但沒有人。桌上的燈下放著一本敞開的書。屋子裏的私人物品並不多,僅有的幾樣也是簡樸暗色的類型。但奇怪的是床上攤著一塊剪裁不規整的紅綢布。她將靈識慢慢靠近紅布,上麵重複地印著一些深紅色鬼梓花的花紋。
魅羽想了一下,總覺得這塊布很眼熟。自己應該是穿過類似布料做的衣服,但是又不常穿。正欲退出來,門開了,一個道士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此人正是之前先於魅羽三人一步來客棧那人。
他到桌邊瞄了一眼書,像是在確認什麽,然後走到床邊,手裏捏了個訣。紅布便自己從床上飄了起來,飄到他和窗戶之間的半空。道士手又一晃,一團火苗倏地由一角開始燃了起來。
魅羽終於想起來了。這件衣服是她在謨燼灘的雅宣閣裏,穿來跳舞用的裙子。後來去靈寶那裏穿的是不是這件,她記不清了。
無論如何,眼前這個道士毫無疑問是在追蹤自己。雖然她已經脫了鬼胎,道士應該追不到,但總歸是她的敵人。陌岩剛剛說了,要當機立斷。她現在就要出手,但又不能讓他覺察到異樣,得裝成是大自然的巧合才行。
身體還在樓下的屋裏打坐。魅羽舉起雙臂,朝東方星空使了個心宿訣。然後遙指向客棧角落的窗子。靈識裏但見一股勁風從窗外吹進來,燃得正旺的紅布被忽地吹到了道士的臉上。道士慘叫一聲,忙不迭地用手去揭。揭下來後隨手一扔,不料剛好扔中了桌上的那本書……
魅羽咯咯笑了兩聲。腰間一痛,無識圈這個大泡泡像是被什麽戳了一下就破了。在黑暗中睜開眼,突然從內到外地疲倦起來,不由向後倚到牆上。臉上猶自帶著笑。
“頭幾次練習不能太久,”陌岩說,“會損耗元氣。”
“為什麽有個人模糊一片,我看不清楚?”
“那是修為比你高一點的人。比你高很多的,你壓根兒無法知道他是否存在。”
怪不得從一開始圈子形成起,她就再也探不到陌岩的氣息了。
“剛剛富鳴忻說珈寶過幾天要去湛遠寺,借一把能攻破錦合蓮的扇子。景蕭長老未必能應付,咱們還是得盡快趕回去。”
他搖搖頭。“我們還得去梅魍穀,那隻能趕在珈寶之前先把扇子弄到手。看來得分頭行動了。”
又問:“拐角屋裏那塊紅布,你看清楚了嗎?”
原來他剛剛已經去看過了。不過若是他自己出手了,就沒有她鍛煉的機會了。
“看清楚了,”她得意地說,“紅布被燒了,道士的胡子也被燒了。”
他有些遺憾地說:“連他那本書燒了才好。”
“也燒了。”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他讚賞地說:“寒穀把天星術傳給你,才是物盡其用。在別人手裏都沒發揮到應有的作用。”
那是因為其他弟子都不像自己這麽成日窘迫吧,魅羽想。
同時她想到一個問題。“我們剛探查了別人,別人會不會此刻也在探查我們?”
他搖了搖頭。“我們龍螈寺祖傳的這種外視法,對方一般無法知道我們在探他。而類似的其他功法,反正我聽過的,都較容易被修為高的人察覺。目前,我還沒發覺誰在查我們。”
她鬆了口氣。此時離後半夜還早,她望了眼在床上熟睡的鶴琅,正趕上他在夢中嘟噥了一句:“餓,吃。”
入戲真深。
陌岩坐正,入定前說了句:“所以如果我打坐的時候你靠在我身上,不用擔心會有人看見。”
她撇撇嘴靠在他身上,閉上眼。沒過多久,腦海中又吹起泡泡來。一個接一個,有紅的黃的藍的白的,在日光的照耀下飄舞著,閃著晶瑩的光。當中有兩個大泡泡,周圍還有一圈小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