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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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魅羽活佛》 第34章 歿天樞

(2020-09-03 10:44:32) 下一個

 

當晚亥時一到,魅羽穿著棉袍,將枯玉禪取出貼身放到懷裏,再將包袱重新係好。用手捏了捏纏在腰上的長鞭,冷哼了一聲。
  之前那麽大張旗鼓地答應和乾筠上山,今晚還不知道要應付多少人呢。隻是不知道陌岩今晚有什麽計劃呢,還是一個人在屋裏睡大覺?魅羽覺得她直到現在也不敢確定他此次前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女官把她帶到一扇大鐵門前,乾筠、冰璿和公主已經在那裏等著了。三人身上各披一件銀光閃閃的華貴絨袍,多半是女王送他們的。乾筠手裏拿著個火把樣的東西,但是還沒有點。
  “你還是回去吧,”他衝公主說。
  “不,我不會添麻煩的。”
  女官拿鑰匙將大門打開,入山的唯一通路便展現在麵前。雖然沒有燈光,但頭頂滿月把山體大致照得比較清晰。女官將一個布袋交給冰璿,裏麵有把小剪刀。等四人走過大門,便將大門重新鎖好。
  乾筠已經點燃了火把,也不看魅羽,和兩女自顧自在前麵走著。魅羽在他們後麵兩丈遠的地方跟著,每走一步全身的骨頭就疼一下,但心裏在暗暗冷笑。果然,不一會兒便有各種各樣奇怪凶狠的大小蜂蟲,前赴後繼地朝著手持火把的乾筠撞去,他狼狽不堪地應付著。冰璿和公主在一旁也慌亂地揮舞著雙手,驅趕著蜂蟲。
  “哎呦!叮死我了。早知道不來了!”公主帶著哭腔說道。
  “還是讓我來吧,”魅羽快步走上前去,從乾筠手裏接過火把,“你們幾個後麵老實跟著去。”
  果然,在她接過火把後,二人周圍便安靜下來。魅羽在前方開路,得意地邊走邊用腳踢著小石頭。
  “瞧她哪有一點兒女人樣……”她聽見公主在背後嘟噥。
  本來魅羽並不清楚歿天樞在懨輪山的什麽地方,陌岩也說不知。此山雖隻有一座峰,卻洞石林立,大晚上找一樣不知是什麽的東西,基本不可能。還好乾筠說,寒穀真人六年前來此時,發現半山處有一處洞穴。門口似乎被人設了禁製,尋常人進不去。歿天樞多半就在那個洞裏。
  越往上攀,道路越陡峭。乾筠還得念著咒語,時不時從路旁采些草藥,裝到冰璿拿著的布袋裏。二人隻要一離開采藥,魅羽和公主就開始你掐我一下,我啐你一口。半個時辰過去後,四人在路邊坐下休息。公主說有悄悄話和冰璿講,二人便坐遠了些。
  哼,魅羽心想,八成是在說自己的壞話。
  “這真的是那個什麽卵鳩草?”她閑得無聊,伸手拿起冰璿放在地下的布袋,捏了捏,不懷好意地問乾筠,“不是你們隨便摘了糊弄人的吧?”
  他神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沒答話。
  “對了,你和……我表姐,你們倆什麽時候勾搭到一塊兒的?”
  “你在和誰說話呢?”他沒好氣地說,一邊從腰間取出一個水袋,自己喝起水來。
  魅羽看他這副可氣的樣子,真想拿塊石頭敲他的腦袋!隻不過此刻好奇心被勾起來了,真要動起手來又打不過他。隻能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堆滿笑,探身過去小聲叫了一聲——
  “筠哥。”
  “噗——”他一口水噴到前麵的草地上,放低水袋轉頭來望著她,“我說你一個姑娘家有點兒廉恥好不好?我怎麽會認識你這種人。”
  聲音很大,冰璿和公主一起回過頭來望,二人神色中都帶著鄙視。
  魅羽其實一早就看出,冰璿對乾筠有意思。她還看出,冰璿雖然教養好,但出身高貴,是個驕傲的女子,對自己這種鬼道出來的明顯很不屑。再加上張家曾向自己提過親,她對自己的敵意更是可想而知了。
  魅羽對乾筠無感,自是不打算多樹敵。不過呢,她撇撇嘴,無論是誰,若是欺負到她頭上來,她一樣不會客氣。
  不料乾筠卻突然正色地說:“你們師徒離開我家之前,就開始計劃了。雲冉峰的秘示裏雖然說了懨輪山,可沒說在山上何處。你們走了之後,我隻能和師父打聽山上的情況。”
  魅羽皺眉。“你倆原來那麽早就約好了一起來紫午甸!可是在我離開時,龍螈寺已經被圍住了。我記得在你家開會的時候,大家商量好了要共同保護龍螈寺的。現在你們兩人同時離開——”
  “石佛已經被攻破了,”他打斷她的話,“涅道被救走是遲早的事。修羅界那麽強的兵力,不救走他們的主子會誓不罷休。當時在我家和各門各派討論的那些防禦部署其實都是掩護。隻要封了歿天樞,修羅界要想推翻六道,最終還是敵不過佛國和道門的聯合力量。”
  魅羽頓時覺得肩上的壓力重了幾分。
  又聽乾筠說:“另外,在我家的時候,你以為你表姐當著那麽多門派的麵,大張旗鼓地把你要過去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其實心裏難免有些不安。之前陌岩和鶴琅送自己去石佛內部時,也是大張旗鼓地生怕眾人看不見似的。難道……
  “哎,你怎麽了?”她突然發現乾筠神色有異,將火把移過去。他的臉色在火光下蒼白得嚇人。
  “我好像吃了……今天的晚飯,不對……”
  啊?還真的有人在晚宴上做了手腳。隻不過為了不被察覺,過了這麽久藥性才發作。這時不光乾筠,坐在一邊的公主和冰璿也中招了。
  “所以說你們經驗還是不行啊,”魅羽奚落道,“為啥我和我家表姐就沒著道兒呢?”
  看看三人痛苦的樣子,魅羽又覺得自己過分了些。“你們哪裏不舒服?沒有性命之憂吧?”
  乾筠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拿出三粒藥,和二女一人吃了一粒。過了一會兒才說:“應該沒有大問題,隻不過頭很暈。”
  魅羽衝三人道:“那我自己上去吧,你們在這兒休息。”
  “不行,”乾筠搖搖頭,“有些事你還不清楚,我和你上去。”
  “你們走吧,”冰璿說,“我可以照顧公主。”
  魅羽環顧四周。火把隻有一個,不過頭頂的月亮又大又圓。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把二女留下。可是就算不考慮是否有敵人偷襲,單是泰獒找過來就麻煩。這一路雖沒碰上一隻,那是有她魅羽在!她要走了,誰知道會不會立刻躥出來一群?
  “你給她倆設個結界吧,”她衝乾筠說。
  ******
  結界設好,二人繼續登山。沒走多久見乾筠滿頭冷汗,緊咬嘴唇。
  魅羽歎了口氣。“你告訴我怎麽走,我扶你上去。”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紙遞給她。
  她在火把下看了看。“洞門口有片不小的平台。”借著月色抬頭看,頭頂的崖壁上有一處凸了出來,應該就是那裏了。
  “快了快了。”她收起地圖,右手舉著火把,左手扶著他的胳膊。心裏想著這樣親密有些不妥,能不能想個辦法……
  靈機一動,腦海中想象著寒穀真人的樣子,使了一個攝心術。“你看看我是誰?”
  乾筠扭頭,大叫一聲:“師父!”立刻反應過來不對。“你、你不是,你這是……”
  “你就當是你師父扶著你好了,”她不無得意地說,一邊扶著他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又壓低聲音說道:“我記得那年你剛入師門的時候,還是個毛頭——”
  “住口!”
  走了有三炷香的功夫,到了平台下。二人攀上光禿平整的崖壁平台後,魅羽找了個隱蔽性好的角落,把乾筠放在那裏閉目休息。自己在月色下瞭望著紫午甸的疆土,一座座小禿山臣服在自己腳下,不得不說讓人豪情頓生。但她心裏清楚,這表麵的平靜很快就會被打破的。
  在平台上繞了一圈後,來到黑漆漆的洞口前。用手指小心地往裏一點,果然,有道看不見的牆。
  她回到乾筠身邊。“這真的是天然形成的禁製?”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其實……”他有些吞吞吐吐,不知是累了,還是有什麽話又不方便說出來。
  “天星術你都學全了嗎?”她突兀地問道。
  “那當然了。”
  “你師父隻教了我們姐妹六訣。有四訣是單人使的,另外還有——”
  魅羽話說了一半止住,她好像聽見崖下有些動靜。離開乾筠,她趴在平台邊緣的地上,探頭往下看去。隻見一條灰色的身影從山下迅速的攀上來,走的是比自己剛才那條更陡峭、更快捷的小路。體態輕盈,功力深厚,多半就是灰衣瑤老太、珈寶的師妹了。
  魅羽知道以自己目前的修為,要想戰勝瑤老太是不可能的。乾筠這副樣子,多半也幫不上忙。還好剛剛使過攝心術,她有了個鋌而走險的計劃。心裏想著上次在殿試上見過的珈寶的樣子……
  輕盈的腳步聲過後,果然來的是灰衣老太。此時魅羽站在崖邊,雙手傅在身後。她在不同場合見過珈寶多次,自信對他當前狀態的了解可能比他師妹還多。
  瑤老太沒走幾步,就倏地站住。“你……你怎麽會在這兒?”聲音比下午聽起來要沙啞。
  魅羽緩緩轉過身。“瑤瑤,這話不應該是我問你嗎?”
  “不可能!”瑤老太搖搖頭。她臉上方巾已除下,露出一張蒼老但秀色仍存的臉。“你不是珈寶。溪兒說了,珈寶這次雖然不打算幫他,可也決不會擋他的路。”
  魅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但隻能硬著頭皮裝下去。“執迷不悟啊,你們倆!不過這也怪我。”她歎了口氣。“當年也是我年少氣盛,看不慣六道的現狀。以為隻要追隨了涅道,便能有所作為。我幹了不少蠢事,連岫勁這個多年的好友,都……”她搖了搖頭。
  “有什麽好後悔的?”瑤老太說這話的神色就像個小姑娘,“選好了的路,一直走下去就是了。”
  “你不明白,”魅羽說著,衝瑤老太走近兩步,往乾筠所在的地方指了指。“你看那是誰?”
  瑤老太轉身望向乾筠,後背都暴露在魅羽麵前。魅羽早已準備好了,長鞭在手,用了《致用集》裏的一朝五龍繞柱,長鞭在瑤老太身上一纏就是五圈。這招的厲害之處在於,不同於拿普通繩索來捆綁,五龍繞柱一旦纏在人身上,被纏的人會全身僵硬,即使收回鞭子,在半個時辰內也動彈不得。
  果然,瑤老太立在那裏,動也不動。魅羽收了攝心術,走到她麵前,將長鞭收了回去。瑤老太瞪著她,仿佛要用目光把她吃掉。因為舌頭也跟著僵硬了,所以連話都說不出來。
  “放心,我不會把你怎麽樣,”魅羽笑嘻嘻地衝她說,“可惜了,這裏離藍菁寺太遠。否則我今晚就把你抱到你師哥的床上,讓你們這對有情老人終成眷屬,哈哈哈!”
  言畢,她將瑤老太抱起,放到乾筠身邊的地上。乾筠的狀態看起來好些了,雖然還坐著,但看著魅羽的目光沒有那麽散亂了。
  “我說你這個小丫頭,都從哪裏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搖了搖頭,一副徒弟學壞了的表情。“跟你在一起的人,能有一天睡個安穩覺嗎?”
  魅羽白了他一眼。“表姐教我的。”這倒是真話,她此刻的包袱裏正裝著陌岩給她手錄的三本書。
  這時好像遠處的天空裏又有什麽動靜。魅羽猜,這波應該是修羅人了,便對乾筠噓了一聲,自己跑回崖邊,盤腿坐下。並將棉袍取下,搭在頭上,隻露出臉。
  剛準備好,前方懸崖外的空中,便出現了四個異常高大的、神一樣的人物。三男一女,分站上下左右的空間四處,其中一個男人是鷹裘。魅羽知道普通修羅人也是不在空中能飛的,估計是修羅界四大護法都到齊了。
  魅羽依然盤腿坐著,心裏暗暗叫苦。不要說四個了,就是一個也夠她和乾筠對付的。希望能用攝心術把他們騙走,否則今晚可就麻煩了。
  “法王?”四人站定後,大驚失色。“您怎麽會在這裏?”
  “我不該在這裏出現,是嗎?”魅羽威嚴地說,“你們四個本事大了,可以自立為王,不用再聽我的了?”
  四人聽了身子一震,立刻在半空中跪倒。“法王言重了!我等唯法王命令是從。”
  鷹裘抬起頭來,又說:“隻是法王是否知道,您背後的山洞裏藏著的就是歿天樞?”
  “我當然知道,”魅羽傲慢地說,“隻不過我現在不想動它了。咱們修羅人一向驍勇善戰,為什麽不憑自己的本事去打天下?靠歿天樞來舞弊,這和打不過人家就在飯裏下毒有何區別?”
  四大護法麵麵相覷,像是不知該如何應對。魅羽正在苦苦思索如何把他們哄走,不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你們都上當了。這小丫頭不是你們主子。”
  不知何時,瑤老太已經站到了她身邊。魅羽急忙從地上躍起。心想自己那招五龍繞柱多半火候不到,這才沒多久,瑤老太便恢複了。
  “你們都別摻和,”瑤老太咬著牙,衝四大護法說,“今天我就讓這有爹生沒娘養的小妮子知道知道,終日口無遮攔會有什麽後果。”
  話音未落,一掌朝魅羽襲來。前掌還未使盡,後掌又跟著來了,宛如大江上的千層浪,滔滔不息。
  魅羽自打今早中了她一掌後,便一直在琢磨如何對付她。此刻抽出長鞭,同時腿上使出了金剛王菩薩之印,第二式。這個印的特點是忽左忽右,讓人摸不著蹤跡。可惜崖上平台有點小,不能完全施展開。即使這樣,也能讓她在呼嘯磅礴的連環掌中,暫時落於不敗之地。
  一邊打著,魅羽嘴裏也不閑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家不要這麽好勇鬥狠好不好?你看你師哥平時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你說他要是看到你此刻對一個無怨無仇的姑娘痛下殺手,他會怎麽看你?搞不好要把已經剃光的光頭再剃一遍,來個二度出家。”
  瑤老太氣得大叫一聲,連下殺手,將魅羽逼至懸崖邊。忽然用盡全力使出了一掌,砰地一聲將魅羽打出了懸崖。
  魅羽身在半空往懸崖下落去,腦中想著景蕭不久前和她說的話:手印若能融於天地運行之中,與地水火風同脈,便可發揮最大的威力。於是她強自忍住恐懼,使了個虛空自在印,將心法從自身向外擴展至整個山間。一隻看不見的巨手猛地阻住了她的下落之勢,托著她回到了崖台上。
  魅羽重回崖上站定,見瑤老太嚇得大驚失色。此時乾筠已恢複得差不多了,二話沒說便和鷹裘交上了手。四大護法畢竟顧及身份,不肯倚多勝少,其他三大護法都沒有參戰。隻是乾筠雖比魅羽的修為高出不少,仍然不是鷹裘的對手。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魅羽一邊和瑤老太繼續纏鬥,一邊放聲叫道:“井畢雙宿,乾筠你取井位!”
  井畢雙宿是天星術裏二人合演的一個宿訣。井位屬火,畢位屬金,雖然隻有兩宿,一旦對上後會和周邊的五宿遙相呼應,形成一個“金火七星陣”。
  魅羽從纏鬥中抽身出來,向著西方天空施法,立刻感應到從乾筠的方向傳來巨大的火力。待她取金結束,二人周身都罩著一層耀眼的光芒,敵人像是受到了衝擊,紛紛後退。
  隻不過修羅四大護法和珈寶的師妹,這幾人都不是輕易放棄之人。此時另兩大男護法也加入了攻擊乾筠的陣列,女護法則衝到魅羽跟前,和灰衣老太一齊對付她。魅羽立刻感到不支,看乾筠更是節節後退。心想今天不要說封掉歿天樞,連性命都有可能丟在這裏……
  一條藍色身影從天而降,女護法和灰衣老太同時被震開。魅羽定睛一看,是藍衣女子,隻不過她渾身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裏鑽出來。臉上的方巾已除去,露出熟悉的陌岩的五官。眉眼都被女性化了,長長的睫毛上帶著水滴,眉毛比平時要彎得多,還真是個美女。
  魅羽一動不動愣在那裏,忽覺右手被隻冰涼柔軟的手抓住。
  “乾筠我們走!”陌岩用不熟悉的女聲叫道,隨即拉著魅羽朝山下飛縱而去。魅羽躍了幾下,回頭望去,看到乾筠在不遠的後方,修羅護法和瑤老太都沒跟來。修羅人的主要目標還是歿天樞,估計此刻正在想辦法破除洞口的禁製。而離了修羅人,瑤老太自己是攔不住他們三人的。
  行至一半到公主和冰璿歇息處,乾筠已經趕了過來,給二人收了結界。他一手拉起冰璿往山下跑,陌岩一邊拉著魅羽,又用另隻手拉起公主。眾人飛奔下山,大鐵門還鎖著。也等不及叫女官開門了,直接翻了過去。女官看到乾筠道長和四個女人翻牆而入,驚呆了。冰璿腳下不停,從腰中扯下裝著草藥的布袋,衝女官扔了過去。然後幾人眨眼便消失在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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