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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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 第27章 群雄會

(2020-08-27 09:33:40) 下一個

 

  魅羽出了祠堂,圍觀的人群已經散去,那四個挑事兒的齊姥觀弟子也走了。隻剩陸錦和臥空還在等她,神色有些焦急。
  “今天可多謝女俠替我們出頭了!不過我倆得走了,議事馬上就要開始了。”
  她點點頭,跟在二人後麵回到林蔭道,不一會兒便來到那片舉辦宴會的草坪。雖然議事尚未開始,人基本都到齊了,各個席地而坐。和前天一樣,半坡上頭坐的那堆是張家的人,隻不過旁邊多了公主和沁巒。其餘地方是密密麻麻的各門各派的賓客。
  魅羽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一掃,看到正首左邊往下數第二組,坐著陌岩和三個徒弟們。照例是大師兄坐在師父左側,右側是空著的。洛石和何楊坐在後排,正在東張西望,估計是等另兩個師兄弟等得不耐煩了。
  魅羽跟在陸錦和臥空後麵,一路走過來。那二人在後排坐下後,她便像從前一樣,很自然地在陌岩右邊的空位處坐下了。
  原本四周都是唧唧喳喳的人聲,在她坐下之後就慢慢靜下來了。接著她就發現有數不清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裏麵似乎夾雜著詫異、鄙視、怨恨等多種情緒。半坡上的張家人處投來數道目光,張家人旁邊的公主和沁巒的目光,齊姥觀剛剛和她交手那幾人的目光……
  開始她還納悶,難道自己剛剛打鬥後,衣冠不整嗎?可是當她的目光遇到不遠處正呆呆望著自己的兮遠和眾姐妹們,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她急忙向左後方轉頭,發現幾個師兄們也在用驚詫的目光盯著自己。而陌岩依舊望著前方,好像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呃,長老們好。”她使勁兒擠出一個笑容,假裝若無其事地抱拳行了個禮,實則後背已經出汗了。“小女子就是景仰龍螈寺的大名,專程跑來和你們問好的。現在既然已經問過了,我想我可以走啦,嗬嗬。”
  說完她就從地下站起身來,抬腿要走。
  “坐下,”陌岩的聲音不大,然而語氣是不容違逆的。
  她愣了一下,不確定自己是否聽錯了,試探著往前邁了一步。
  “腦袋不疼了嗎?”他的聲音比剛剛大了一些。
  經他這麽一說,她立刻又感到額頭若有若無地陣痛起來。這是什麽意思?她低頭望望他。是說不聽話,還可能撞到結界上麵,或者給什麽東西當眾扣住脖子掐死嗎?
  想了想,隻好悄沒聲息地坐了回去,低著頭不望向任何人。還好此時張運凝已經站起來,準備說話了,眾人的注意力總算離開了自己。當然有一道目光例外,那就是公主的,一直像根釘子一樣盯著魅羽不放。魅羽給她盯煩了,忽地抬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又衝公主吐了吐舌頭。看著公主發紫的麵孔,心裏的得意自是不用提。
  “各位武林前輩與同僚,這次不遠千裏來張府做客,張某實為榮幸。想必諸位也已聽說了,這次請大家前來,也是希望能夠商討一下共同禦敵的策略。據我們得到的可靠消息,修羅界此刻正在集結兵力,不日便會來占領我們娑婆世界。”
  群雄中頓時一陣嗡嗡聲。有的人像是已經聽說了,大多數則露出驚訝的神色,還有的就是徹頭徹尾的不相信。
  魅羽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麵,還在想著陌岩為何要自己留下。估摸是對那兩個問題還沒死心吧,待會兒散會了定要不依不饒地盤問自己。得抓緊時間好好想想如何應對才行……
  “張公子不是在和我們說笑吧?”群雄中有人問道,“不知在座的各位,幾時聽說過有其他世界的人來到我們這裏的?這一下子就說什麽發兵啦打仗啦——”
  “誰說沒有?”接話的人是齊姥觀的一個中年道士,“閣下可曾聽說之前在羅孜河一帶潛伏的藤者一族,無眼無耳,卻靈敏陰毒之極。在當地殺害喇嘛僧人,作案多起,連我道門中人也有遇害的。據說那些人便是從另一世界來的。”
  人群中又一陣議論,貌似多數人都沒聽說過藤者。有人高聲問到:“那道長認為,咱們是不是應該先把這些禍害除去?”
  “那倒不必了,”中年道士說道,“先前觀裏派張二公子在那一帶調查,發現這些人潛伏在一個叫浮生觀的道觀。後來我們派人趕去時才了解到,那幫人在去年冬至那日已經被人一鍋端了。”
  魅羽察覺到陌岩的身子微微一僵。
  “啊?什麽人幹的?”眾人問道,“羅孜河在喇嘛國境內,應當是六大寺的人出手了吧?”
  “應該不是,”齊姥觀那人又說,“後來聽逃出來的道士說,是個使鞭的年輕女子,扮死屍進去的。一個人便滅了十七個藤者,當真是後生可畏啊。”
  魅羽這些年來雖然接過幾次任務來人間,但每次都是喬裝改換了身份,是以江湖上並沒有人知道她這麽一個使鞭的年輕女子。此刻知道她底細的,除了魘荒門的師徒之外寥寥無幾。但陌岩多半已經猜到了。這可越來越麻煩了呢!冬至是肥果離開的那天,而她剛巧又在那天出手。這下她和肥果的關係更說不清了。
  轉念又一想,早知道齊姥觀要動手,她那天就不必冒死前往了。不過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眾人還在琢磨江湖上有哪個名家是使鞭的。突然有幾人齊齊望向蛟穹幫的大徒弟霍箋。蛟穹幫是武林中使鞭最出名的門派。
  霍箋遲疑了一下。“年輕女子?本幫未有此等修為的年輕女徒弟。”
  “女弟子就行!化個妝還不容易?”
  霍箋點了點頭。“雖未聽家師提起過,不過估摸著定是師母她老人家。別家就算有使鞭的,我想也多半也沒有這個能力孤軍作戰。”
  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一片稱讚聲。各種女中豪傑、江湖楷模、義薄雲天之類的稱號滿天飛。
  “還要臉嗎?”陌岩冷冷說道。聲音雖不大,但也不知是不是灌了內力,反正在場的人突然就靜了下來。
  最後是某幫派中看似是頭目的一人站了起來,打破了沉默。“敢問張公子,修羅界眾生好好的為何要來打我們?神話書裏都說,他們那裏比咱們這兒好一百倍不止,圖什麽呀?”
  “就是啊,”其他人跟著附和道。
  張運凝往陌岩的方向看了一眼。“據說是和壓在龍螈山下的涅道法王有關。”
  人們又一陣議論。魅羽回鶴虛山之後雖然很少出門,但也聽說了:最近這幾個月,為涅道弘法傳教的人,在修道界和其他世界都大幅增多。
  剛才那人又說:“原來是為涅道法王。依在下看,各人有各人的信仰和追求,這也不能說錯吧?反正在下接觸過的好多平日行善積德的信眾,對於死後要重入輪回的可能性甚為不滿。大家都盼著涅道法王能徹底毀掉輪回的機製,讓好人都得以永離三惡道。”
  他這麽一說,聽眾裏雖然沒人敢公開支持,但默默點頭的卻也不少。
  “郝幫主可能有所不知,”張運凝說道,“涅道和修羅天眾生想要做的,可不隻是毀掉輪回。他們是打算徹底推翻佛國和道門的統治,重新建立秩序。而要做到這一點,第一步便是要將所有人神的修為和道行清零,包括在座的諸位。至於具體怎麽做到這一點,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眾人麵麵相覷,一時無語。普通民眾可能不在乎,但在座的有不少是畢生精力用於修行和習武,其內家功法都或多或少和佛道沾點邊兒。讓他們把修為都放棄了,是比死都痛苦的事。
  魅羽想起陌岩和她說過的那個什麽歿天樞,後來在雲冉峰秘示裏也提過。張運凝沒看過秘示,可能不知道此物在哪裏。但她覺得,無論如何,他知道的應該比說出來的多。
  張運凝繼續說道:“總之,涅道的主張和諸佛道先師的教誨是背道而馳的,我們齊姥觀定會抗爭到底。我之前派人去喇嘛國的六大寺摸了一下情況,藍菁寺、印光寺和塞塔寺,都已決定追隨涅道。白駒寺和寶泉寺的築尹和施元長老向來韜光養晦,決定置身事外。如此以來,那一帶便隻有龍螈寺孤軍作戰了。”
  說著又望了陌岩一眼。“雖然在下深信陌岩長老一定已早有對策,但此事關係重大,無論佛道還是武林中人,都有責任保護人世眾生的安寧。此次請諸位前來,就是想商量一下各門各派去喇嘛國的部署問題。”
  話說到這裏,陌岩也不好繼續沉默了。他站起身來,先是向張運凝行了個禮。“十分感謝張家和齊姥觀諸位道長的幫助。此事既與我們龍螈寺有關,貧僧自當盡微薄之力。隻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
  他說著,微微轉向魘荒門師徒所坐的地方。“兮遠道長,能否借你的弟子一用?戰事結束後便歸還。”
  陌岩雖未指名道姓,可魅羽就坐在他身邊,意思是很明顯的。在場眾人都吃了一驚,又一次望過來。而最震驚的當然是魅羽。
  什麽叫借她一用?是要帶回去繼續做徒弟,還是綁起來拷問肥果的下落?
  兮遠還未回答,人群中已有多人表示不滿了。
  “不知長老為何要索要一個女弟子呢?有什麽事情不能讓男弟子來做?”
  “就是啊,讓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成日跟著一幫僧人,成何體統?”
  “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女子才能完成,”陌岩語氣如常,“至於是什麽事情,暫時不方便告知。”
  “那也不必非要魘荒門的弟子,”人群中又有人說道,“比如賀嵐山的罔寧師太,無論武功和修為都為人師表,定可更好地助長老一臂之力。”
  罔寧師太?魅羽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趕緊低下頭去。
  罔寧師太據說年輕時和兮遠有過一段無疾而終的姻緣。上次寒穀來訪時,還開過二人的玩笑。現在想象著她和陌岩站在一起,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鶴琅站了起來。“什麽時候我們龍螈寺的事務,還輪到外人來指手畫腳?”
  “大家先靜靜,” 罔寧師太在人群後方說道。她雖然和幾個女弟子坐的最遠,聲音也不大,可是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既是兮遠道長的徒弟,那要看看道長本人是否舍得。”
  兮遠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向罔寧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又轉向陌岩。“本來,若是小徒真的能幫上陌岩長老,貧道自會顧全大局。隻不過……”
  他扭頭看了看半坡上的張家諸人。“張二公子不久前已著寒穀道長來向小徒提過親了。目前,小徒就算張家未過門的媳婦了。陌岩長老的提議,實為不妥。”
  人群這下爆開了。此次前來的很多名門望族,都是一心想著把女兒嫁入張家的。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天,就名草有主了,還是個鬼道女子。不少人都唉聲歎氣起來。
  張運凝見眾人都望向自己,隻得接話道:“這門親事還未最後定下。不知魅羽姑娘是什麽意思?”
  魅羽望向張家數人。乾筠神色嚴肅,緊鎖雙唇,並沒有看任何人,也不知是否聽到了兮遠說的話。他旁邊的鶯絡卻一個勁兒的衝魅羽搖頭使眼色。
  還未定下?魅羽撇撇嘴,估計昨晚自己和公主大鬧宴席,張家人對自己都厭惡透頂了。隻是不知礙於什麽人的麵子,才一再容忍她。估計他們此刻巴不得自己拒婚吧?
  “等一等!”戴著鬥笠的大師姐站了起來,望著陌岩說道:“不知長老能否保證我師妹的安全?今早我若是晚到一會兒,師妹可能已斃命於長老之手。”
  “啊……”這個反轉又在人群中掀起一陣波動。之前懷疑陌岩和魅羽有什麽私情的那些,現下都露出驚愕之色。
  陌岩想了一下。“我無法保證她的安全。隻不過,她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我一命賠一命便是。”
  魅羽這時隻得站起身來,人群也隨著她的動作瞬間安靜下來。她雖然主意早已打定,對乾筠也談不上有何感情,可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是要顧及他和他家人的顏麵。而且以當下的形勢,一句話說不好,便有可能傷了好幾家的交情,連帶這次的群雄聯盟都可能雞飛蛋打。
  於是先向張家抱拳行了個禮。“眾所周知,能嫁入張家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也是所有還未出閣的姑娘的夢想,小女子自然也不例外。”
  隨即又側身對陌岩說:“我一個女兒家,若是跟著長老待上幾個月,日後別說張家了,便是平民百姓家的門也進不去了。”
  群雄中不少人紛紛點頭。
  “然而,”她環視了一下在座的各門各派,臉上一副大義淩然、憂國憂民的神色。“現如今大敵當前,不知要有多少仁人義士為了娑婆世界的安寧,英勇抗敵、拋灑熱血。小女子我又怎可為了一己之清白與安危,而置天下蒼生於不顧呢?”
  “噗——”群雄中有人正在拿酒袋喝酒,一口噴了前麵坐的人滿頭滿身。
  “如此,小女子隻能多謝張家的一番厚愛了。”她又向張家行了個禮後,便坐回原地。
  “豈有此理!”兮遠不悅地說,“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小輩自己說了算的?”
  “好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罔寧師太站了起來。“兮遠你給大家說說,當初我和你的婚事是不是你師父首肯了的?你後來為何又為了那個小賤人把我給甩了?”
  兮遠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終歎了口氣,坐回原地不再說話。嗨嗨,魅羽心想,這三界六道若是有誰能讓師父害怕的,恐怕也隻有罔寧師太了。
  此時坐在大哥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乾筠終於開口了。隻不過除了麵前的空氣,他誰也沒看。
  “好一個深明大義、視死如歸的巾幗英雄。既有本事一個人鏟平整個浮生觀,大家又何必替她擔心?就算最後被人弄死,估計也是心甘情願。我們張家的林子太矮了,養不起這種鳳凰。”
  乾筠言畢,場上靜得能聽到微風在草葉中簌簌穿梭。
  “多謝兮遠道長。多謝張公子。”陌岩一一行了個禮,也坐下了。
  於是,被打斷的群雄會,又繼續商量起禦敵的策略來了。隻不過大家之後說了什麽,魅羽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待到中間休息的時候,她把身子微微靠向左邊,輕聲地問道:“長老,我若是剛才答應了那門親事,你會怎樣?”
  “不願意的事情,為什麽要答應?”
  不願意為什麽要答應……她坐正身子,靜靜地思索著。因為所有人都認為她應該嫁到張家,從來也沒人問過她願不願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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