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古小說《妾乃黃花》第十六章 暗影

《妾乃黃花》第十六章 暗影

三月應天的梅花幾乎都塊開完了，春意盎然，迎春花似乎暗潮湧動的等待著綻放出披金報春的一天，在高昌家的豆腐坊的後院，院子裏一個簡易的老式小方桌上放著一副粗瓷茶具，兩個茶碗倒著茶水，桌旁坐著劉萱和高昌，茶看來喝了一半了，劉萱還是沒有把來意說清楚，心裏還在思量是否穩妥，是否可靠，高昌畢竟年歲大自己很多，穿了一色玄色的短衣卦，打著綁腿就是隨時走街串巷的準備，胡子黑七七的像鋼絲炸天，幸虧他給剃短了，沒有那麽張飛臉的招搖，劉萱心想這個麵相很容易被人記住怎麽能夠做暗衛呢？他也許有什麽特別的長處。

默默坐了半個時辰，最後還是高昌憋不住了，劉基的女兒老坐在自家後院，被人瞧見也不是事啊，上次劉萱讓他去脅迫王幺姑，他問都沒問就答應了，以為就是一次性的幫個小忙，反正她姑娘家家的又是道姑，總做不出殺人越貨的勾當，事後高昌見到了王幺姑翻天覆地的變化，心裏非常佩服劉萱對她的調教，覺得能幫朱元璋打天下的劉基女兒果然本事了得，後來王幺姑每天十文錢讚助自家的豆腐生意，讓高昌覺得一絲溫暖，人嘛就是我幫你，你幫我，特別是他們這些在社會底層的人。

高昌開口問：“請問劉姑娘今天有什麽特別的事讓我幫忙嗎？” 高昌知道劉基已經辭官回鄉了，應天留下劉萱在紫霞洞修道，有什麽體力活需要自己幫忙自己也是樂意的。

劉萱望著天空，不急不慢的喝著茶說：“就是找你聊聊？”

“聊聊？”高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能理解相府的千金和自己這個武夫有什麽好聊的，

“你是還要我去幫你敲打那個三姑六婆嗎？”

劉萱搖搖頭說：“就是想了解了解你”

“我？”，高昌瞪大了眼睛，不再說話了，

“你為什麽做了楊憲大人是死士，你以前是習武的還是從軍的？”

“我犯了死罪被楊大人所救，所以命就是他的了，現在他不在了，我就好死不如賴活著的過一天是一天，畢竟還有個快八十歲的老娘要養活”，高昌眼神有一絲躲閃但麵無表情的平淡講了一通話，還是沒有說自己的背景。

這個態度劉萱看不出他的心思，是忠於楊憲還是忠於陛下，模棱兩可的有些過分遮掩的作用，想到這劉萱忽然心裏一驚，楊氏兒媳不會是聖上的一計吧，劉萱沒有心思再和他過招了，喝完了茶水解釋說：“謝謝你的幫忙，上次王幺姑的事情是因為她騙了人，人家嫉恨她在道觀許願，我聽到了，所以我才想幫幫她”，說完馬上匆匆告別離去。

劉萱回到家，拿出了袁珙送的《柳莊相法》，想翻翻看高昌是什麽樣的人，這種暗衛給出的八字一般都是假的，所以劉萱根本就沒有想要，獨自在家安靜下來，劉萱才可以有時間仔細分析，作為死士是忠於聖上還是楊憲，用腳投票都知道，那些隻忠於自家主人的死士一般是從小家養的，像高昌這個年紀認主，不知道會是三姓或是四姓家奴了，保不準還是多麵人。

如果高昌是聖上的人，那麽之前和父親去豆腐坊聖上都知道，楊憲沒有出生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聖上睜一眼閉一眼的留著，對聖上沒有妨害還可以測試劉基有沒有反心，還有那個所謂的楊憲獨用的暗網名單也許是聖上的測試題，就像鼠夾上的肉，好在父親沒有上報放在了一邊，最多追究起來是恐懼，和謀反差遠了，更何況父親專門讓自己收藏，說是自己有用，父親沒多久就寫了辭呈歸隱，雖然聖上批了，但是從跡象來看並不意味著結束和安全。

《柳莊相法》兩本書很厚，善於讀書的劉萱這時候沒有心情去讀了，劉萱坐在小院裏沉思，如何進一步快速確定高昌的身份，這個腦閃的信息太關鍵了。劉媽關心的端來一碟點心，默默的沒有打攪她，幹了多年的劉媽知道小姐和老爺都是愛想事的人。

想不出頭緒，劉萱幹脆站起身回到自己房中，換了一身二哥留下的青布直綴男袍，前幾天自己改改基本合身，把頭發像男子般束起來，再帶上四方平定巾，配著鯰魚嘴，妥妥的一枚青春少年，劉萱走出家門，見沒人注意就尋著應天城的東門而來，幾經輾轉終於找到了王幺姑家的院子。

此時天還沒暗，劉萱使勁的敲敲門，累了一天的王幺姑一手撐著腰走出正屋，死魚般的喊著“誰呀，這晚了來撞鍾”，

懶洋洋的打開門，看到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剛開始沒反應過來，不耐煩的說：“生意明天了，，，，啊是仙姑”

“噓，，，，”

“仙姑你怎麽穿成這樣？”

“我怕路上不安全”
“嘻嘻，這樣好，比女兒家裝扮還俊，快進屋”

王幺姑開心熱情的把劉萱迎進了正屋，一進門劉萱看到方桌上放著各種大小的瓶瓶罐罐的，心裏就一激靈，恐蟲症犯了，王幺姑機敏的看在眼裏，老練不著痕跡的說，仙姑我們去廚房，我煮了豆花和很多好吃的呢“，

來到廚房，王幺姑給劉萱盛了一碗豆花，撒上一些炒黃豆和調料，又打開蒸籠拿出蒸紅薯，玉米山藥端給劉萱手：“仙姑，這些可是又補又好吃的山貨，你多吃點“，

劉萱喝著豆腐腦讚：“你這個味道怎麽這麽好吃？“

王幺姑故意炫耀的說：“我有秘方，我的醬油是專門自己熬製的“，

王幺姑老江湖，善於察言觀色，想到劉萱沒事絕對不會來登她的三寶殿，因該是自己上道觀去拜她才是，“仙姑，來這有什麽事需要老身做嗎？“

劉萱本想虛偽的寒暄一下再說，看王幺姑這麽直爽就不拐彎了，“你去瞎阿婆家買豆腐，覺得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嗎？“

王幺姑撇撇嘴說：“嗷，你說的我的孽債主啊，好像沒什麽，我聽你的每天賺到錢買了豆腐才回家“

劉萱深深的看了一樣王幺姑，岔開話題意外的問：“你輕功不錯吧？“

王幺姑不期然聽到臉色一怔馬上又放緩悄悄的說：“仙姑法眼，看出老身會輕功，這可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的“

劉萱心有天機的告訴說：“你的鞋讓我覺得你每天穿有練功的作用，是在一本武林秘籍裏看到的“

王幺姑佩服的說：“仙姑真是法眼，老身佩服，還有你給的用蟲治病的法子就是好，那天李大人的爹癱在床上長了褥瘡流膿水，我用養的白蛆吃光了爛肉，老太爺感謝我，給了我很多的獎賞呢，還有，，“
劉萱沒耐心繼續聽已經預料的成果，打斷說：”我不是來檢查你的活路，現在你不缺錢了，能否幫我辦一個事？“

“什麽事？你說？“王幺姑自告奮勇的眼神望著劉萱，

“你輕功好，能不能幫我盯一個月，就賣豆腐瞎老婆的兒子，看他一天在做什麽？“

“你懷疑他什麽？是白讓我每天花十文錢的買他的豆腐，還錯了孽債的錢嗎？“王幺姑天天吃豆腐都吃膩了，可是白給十文錢又覺得劃不來，劉萱的這個任務正好合了她的小心思，

劉萱點點頭，“也許吧，你能讓我看一下你的功夫嗎？“

王幺姑站起身一拍肚子說：“仙姑如同我的再造父母，老身一定盡全力效勞報恩“。

說完劉萱跟著王幺姑出了廚房，看著王幺姑脫下給厚重的鐵靴子換了個輕便的布鞋，嘴裏喊著：“仙姑看好了“。

話音還沒落，劉萱就看到王幺姑身影一閃已經站到房頂，身輕如燕而且腳步輕飄，房頂有瓦片踩到的地方沒有一絲的響動，仰頭看飛起來的王幺姑似乎有了一個女俠的氣場，根本想不到以前是滿街被人追著打的老太婆，

“仙姑再看“，王幺姑又喊了一聲，

等劉萱定睛，說完話的王幺姑已經從房頂跳到了院牆，在院牆上走起來如履平地，身形纖薄再有這個幾十年的腳功，真是一個暗夜輕功的大俠，如同時遷再造，果然高手在民間，最後王幺姑像一隻野貓輕輕無聲息跳回到院子裏，給劉萱行禮，劉萱拍手誇讚的說：“真是 真人不露相啊“。

劉萱告別離開，在路上劉萱對王幺姑有了新的認識，憑她的輕功做飛賊是不愁吃飯的，可是她寧願守著絕技，不去違法盜取，而混跡於藥婆，沒本事靠騙點小錢生活，也是守著練武之人的底線了吧，發現了王幺姑的本來麵目，劉萱覺得運氣不錯，又一員大將。

按照朱棣送來的信，劉萱從家廝阿龍手裏得著讀後，在十五這天下午穿戴好男裝出門，朱棣信上約好的月華樓相見。劉萱走在路上，看到各地紛紛趕來考試的舉子三五一堆的聚在各個酒店茶攤聊天，皇考剛過，他們在等放榜的結果，應天城有了他們這些文人學士，也立馬變得風雅熱鬧起來。

劉萱來到月華樓，報上名字七星，穿過嘈雜的一樓大堂，小二熱情的帶她到二樓的雅間，推門進去 ，朱棣穿了一身天青色素雅的常服正在裏門等著呢，劉萱心想畢竟車馬比腳程快，朱棣見到男裝的劉萱，上了一步見禮說：“七星兄好“然後就沒大沒小的笑著說，”果然是男兒裝更似潘安，七星如果你要是真的男兒，我就三生有幸，可以有個日夜相伴的知己了“

劉萱朗朗一笑說：“你怎知上輩子我不是男兒身呢“，說完二人相視一笑坐下，

都是男裝的兩個人，似乎就自然親近了許多，朱棣說：“看看樓下的舉子們在喝酒玩飛花令呢“

劉萱莫名的臉一紅說：“喝酒靠你，飛花令靠我，好嗎？“

朱棣理解的說：“你父親就不善飲酒，想必你也好不到那去，我父皇愛飲酒，連軍中禁酒的軍令都改了，我自然不在話下，你要喝點什麽酒？“

劉萱看牆上的酒牌子，將近百種酒，其中又不少的藥酒，朱棣熟練的介紹說：“要不是金花酒如何？金盆露水？嘻嘻，不好，要不是五香燒酒，這是檀香，木香，乳香，丁香，沒藥釀造的，是江南第一名酒“
劉萱同意的說：”好，我聽說飲過此酒有春風和煦之妙“，

 說完劉萱先打招呼說：”殿下小民修道之人沒有錢付賬啊“

朱棣笑了說：“知道的，你放心“，劉萱想你那麽多封賞就當我打秋風了，

劉萱環視周圍朱棣身邊無人就問：“殿下你侍衛呢?”

朱棣淡淡的說：“他們隱身了，我不想招搖，好不容易和你這樣聚一次，不想他們在身邊掃興”

不一會小二端上來一桌金陵十大名菜，金陵鹽水鴨，清燉雞孚，鬆鼠魚，蛋燒賣，美人肝，鳳尾蝦，燉菜核，金陵丸子等等，

劉萱可能是修道的緣故吧，對葷腥都沒有以前的胃口了，劉萱吃著還是更喜歡鴨血粉絲湯，二人吃著酒菜談的正歡，忽然樓下一陣哄堂大笑加喝彩聲傳來，二人不由得被樓下一群舉人喝酒玩《大學》令所吸引，在行令時候，眾人背《大學》語句，一人背一字，擊鼓傳花到“未之有也”時結束，背誦時念到“心”字要手指自己的心，念到“口”時要指自己的嘴，念到天覆時候左手心向下放到胸前，念到地載時右手心向上放在腹部，有時候人口是心非的手腳不靈活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熱鬧的酒館裏一下子就顯得他們是真文化人。

二人認真的看了一會，朱棣看後說：“不好！不好！我還是喜歡用行酒令的杯子，打開蓋，裏麵的小人浮出來，麵朝誰，誰就喝酒，他們都舉人了，《大學》誰還背不出來呢，隻是玩風雅的樣子而已”

劉萱轉回身坐好吃菜說：“啥令都不喜歡，可能就是天生修道的命吧”，

朱棣開涮說：“半緣修道半緣君，姐姐你一半緣在道，一半緣今生歸我了，來我敬你”，說完仰脖一口喝幹一杯，

劉萱端起酒，望著朱棣看著她的眼睛，隻是小抿了一口，說：“謝謝，這個半緣”。
他們邊喝著酒邊有時忍不住往那堆舉人桌山看，有個眼尖的舉子說：“你們看應天城真是開放啊，小孩都都到酒館裏喝酒玩耍了”

旁邊一個董事的說：“哎，千萬別抬頭，想想封王的有十幾個，別沒見過世麵”

朱棣感覺到他們在說自己，覺得很掃興，劉萱也吃好了就說我們走吧，她想早點離開是非之地。

一個月後，王幺姑來到紫霞洞，見了劉萱，告訴她對高昌的追蹤，“我白天跟了他一個月，他走街串巷的賣針頭線腦的，沒有什麽特別的，於是我晚上去聽牆根，沒想到他那麽大的人了，居然快八十的瞎老娘給他下跪求他，白天看著還孝順個人，晚上就反過來了”
劉萱一聽著急的問：“他娘求他啥？”

王幺姑幹咳了一聲想想說：“什麽把剛子放了，我都聽你的什麽的”

劉萱馬上明白了，果然高昌是聖上的暗衛和暗探，走街串巷的不就是到處探聽情報嗎？他來找父親一定是套，劉萱心裏有些不放心了，見過世麵的王幺姑看著劉萱臉色不好的沉思，直接問：“他真的有問題？是官家的人還是盜匪的人？“

劉萱安慰她說：“盜匪不像，反正他不會害我們這些普通人“
王幺姑問：”那每天他們家的豆腐我還繼續買嗎？“，

劉萱知道王幺姑時間久了心疼每天的十文錢，可為了穩住高昌，劉萱說：“買啊，就當給她交保護費了，你千萬小心，別和他母親多說話，別讓他看出你會功夫，到時候我有什麽再通知你“，

王幺姑肚皮打鼓的下山去了，覺得最近自己好像走了什麽快馬道，遇到了一些神人，以前的自己怎麽就沒有發現呢。

禦書房，朱元璋聽著錦衣衛的匯報，“劉基已經回到青田家中，表麵上看安分守己，從不和縣裏知府官差打交道，也沒有和任何應天的朝中大臣有書信來往，青田的知府想辦法換了便裝去拜見他，他正在洗腳知道知府的真實身份後，馬上給知府下跪，說是他是一介庶民，不能受縣丞的拜會，還煩請他們不要再登門了“

朱元璋滿意的點頭說：“那上次留給他的楊憲的暗網名單呢？“

“他都留給應天的女兒保管了，沒有帶回青田，也沒有燒毀“

“他女兒有什麽動作，找這些人聯係了嗎？“

“沒有，隻找過高昌“

“找高昌做什麽？“

“好像是教訓一個騙人錢財的藥婆“

“藥婆？就是那些信口雌黃的，為了點財走東家竄西家的三姑六婆，我最煩就這些人，良家婦女都是被她們帶壞的，那天誰還在大堂說在《女戒》裏應該加上一條不和三姑六婆來往“,朱元璋鄙視的說，

“高昌說，自從藥婆見過劉萱後，就像變了一個人，會用她的蟲子給人正兒八經的治病了，好像被神仙開光的感覺，現在找她治病的人都要排隊“

朱元璋停下禦批的筆，抬頭望著錦衣衛頭，“真的這麽神奇，不過也不奇怪，道醫有很多的妙方，如果能夠普及到民間也未嚐不是好事，告訴高昌，如果劉萱需要他幫忙，就大膽的幫，能把三姑六婆調教過來，也是一個大功德的事啊“

“是“，錦衣衛頭領旨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