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母親節又要來了。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好像應景兒似的,博克寫手們此起彼伏地嘮叨起了母親這個話題。我自己也未能免俗,去年母親節前也附庸風雅寫就一首感懷母愛的小詞:蝶戀花·念慈母,不僅發表在自己博克裏,還鬥膽發到文曲星薈萃的詩壇,引來好幾位詩壇高手的和詞,真是好一陣唏噓啊!
有節真好!有這麽一個節日的存在,讓我們這些平日不能盡孝跟前的遊子遊女們,能夠在這一天前後,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對母親表達一番平日因為拘泥於國民性中的含蓄與內斂而不輕易表露的感恩感懷感念之情,也趁機扒開自己的一顆撲通通跳動的紅心給友人甚至敵人看看,無論某人平素是多麽羈傲不馴,放浪形骸,玩世不恭,……,對母親卻真真是紅岩上的紅梅——一片丹心向陽開哪!
突然就想起WXC銀民廣播電台的著名女主播豆豆每次播音的開場語:“我本來今天不想來的,可是……”,結果無非總是因著某一些或者某一個不可推諉的理由,不得不開播。想起來就忍俊不禁。我今天也套用一下:我本來今年不想說的,可是……可是我還是要說!這幾天到處都是母親、親媽、幹媽的,恬噪聲不絕於耳,由不得你不想,由不得你不說。不過真要說起來卻讓我躊躇再三,因為我這幾天想起來的盡是我母親的一些糗事兒,說出來真怕損害我母親大人的光輝形象。但是想起來卻說不出來,又憋屈得慌,怎麽辦涅?
怎麽辦涅?好辦!在揭俺老媽之短之前,先頌揚一下她老人家的好處,這很容易做到。從前在國內,開會的時候,要想批評別人的時候總是要先擺一擺人家的優點和長處,以免人家以為你把人看扁了。
要說我老媽的好處,實在也不容易,因為可以顯擺的東西實在太多,可是說多了又會跑了主題。還是引用歌手譚晶的“我的父親和母親”的歌詞吧(順帶把俺父親也誇進去了,盡管他老人家已經仙逝10載了):
我的父親和母親
勤勞善良又本分
養我長大不容易
曆盡萬苦和千辛
好飯撥進我的碗
好衣穿在我的身
眼花了,背駝了
白發又添幾根根
最親天下父母親
最美天下父母心
隻願父母都長壽
比兒女活得還精神
隻願父母都長壽
安慰天下兒女心
我的父親和母親
疼我愛我和我親
一生操持這個家
一心都為兒女們
盼我成材眼望穿
教我做人操碎心
我長大,她變老
老來又送我離家門
最親天下父母親
最美天下父母心
隻願父母都長壽
比兒女活得還精神
隻願父母都長壽
安慰天下兒女心
……
好了,這歌聲一起,淚水眼看就要衝出眼眶了!趕緊打住,不然我今天想說的話又說不成了!
言歸正傳,說說我老媽的糗事兒。
我的媽媽年輕的時候活潑好動,心靈手巧,她既能爬在地上床上跟我們一塊兒瘋,也能一轉眼將一副繡花枕套改造成我的一件漂亮襯衣,胸前正好是枕套上的那朵精致的花。可是媽媽的糗事兒說起來也有一籮筐,其中最最令我刻骨銘心的,或者說讓我耿耿於懷的有兩件事,都發生在我很小的時候。
先說第一件事吧。
那是我4歲的時候。那天我媽輪休,她天性好動愛玩,又特別喜歡我,就一個人帶著一個我,去了兒童公園。那時的兒童公園是在現今柳浪聞鶯裏麵,小小的一個園子,裏麵有旋轉木馬,蹺蹺板,秋千,滑滑梯等等玩意兒,還有一個小小書報亭,裏麵有很多兒童畫報、小人書和故事書。有時候媽媽會帶我在書報亭裏麵看書,聽她講給我聽書裏麵的故事,更多時候是帶我去體驗不同玩意兒的味道。那天,她帶著我玩滑滑梯,我膽小,隻敢滑螺旋滑梯,因為有螺旋就有轉彎,有轉彎速度就慢,就不會有風在耳邊呼呼掠過的恐怖,也不會有一時失重的驚駭。可是玩了幾遍螺旋滑梯之後,媽媽顯然非常不滿足於這樣毫無刺激因而毫無樂趣(於她而言)的玩法,便竭力鼓動我去滑直溜滑梯。那是一個大象造型的滑梯,長長的象鼻子就是那滑梯部分。我始終扭捏著不肯上去,害怕那一刹那好似掉進萬丈深淵的感覺。媽媽當時一定用盡了好言好語,甜言蜜語(花言巧語?),反正具體說的啥我可不記得了,隻曉得最後終於被媽媽騙上了滑梯頂端,我在前,媽媽在後,她的雙臂環繞著我的身體,而我的雙手卻緊緊地把著滑梯的兩邊不肯鬆手,可是我幼小的雙手終於抵不過重力作用於兩個人的力量,終於我的雙手一鬆,兩個人便出溜一下滑到了下麵!想來那個時候,當我睜開眼睛發現我安好無損地坐在滑梯尾端,媽媽仍然在我身後緊抱著我,一定是無比的驚喜,心中也一定升起了對直溜滑梯大無畏的勇氣,所以自此之後又與媽媽一起滑了一趟又一趟,滑得是不亦樂乎!可是,我哪裏知道否極泰來,樂極生悲的道理?哪裏知道危險就近在眼前了呢?隻記得最後一次(當然是最後一次,因為接下來的事情發生之後,不可能有再下一次了),當我和媽媽已經在頂端做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千鈞時刻,一個大哥哥突然坐在了滑梯的下麵,而我們卻已經來不及刹車了,就這麽一刹那間,我的雙腿被夾在了大男孩的背脊和媽媽健壯的身體之間,等到驚駭不已的男孩一腳跳開,我的媽媽試圖扶我站立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我根本無法站立了!媽媽後來形容給我聽,當時的我臉色煞白,哭都哭不出來,豆大的汗珠子卻一個一個地從額頭上掉下來!媽媽急慌了眼,她央求別人叫來了救護車,把我送進了醫院,一拍片才知道,我的一支大腿骨骨折了!
我的媽媽呀,我的好玩好動的媽媽,我的總也長不成熟的媽媽,她甚至都不記得我斷的是右腿骨還是左腿骨!至今我也不確定到底當時斷的是哪一條腿,反正肯定是斷了一條腿呀!
醫生說,如果沒有媽媽坐在我的後麵我的腿大概是不會斷的,可是我那健壯得像頭牛似的媽媽,她的重量加在我的腿上,即便我一個4歲孩子,骨頭還算是軟的,也不得不斷啊!
接下來的三個月可以說是我人生中最可怕的噩夢,我整個人躺在特製的牽引架裏,上了石膏的傷腿連同另一條好腿一起被高高地舉起,擱在架子的頂端,腳下麵是垂掛著的牽引物,牽引伸長傷腿,防止斷骨接合部分重疊過多。整整三個月,而且正值酷暑,我不知道我是怎麽熬過來的,非常慶幸當時年紀小,對痛苦沒有絲毫的印象。但是可以想見的是,我的老爸老媽(那時還很年輕呢)一定為我操碎了心,還有我的表姑,特地從老家趕來照顧我的日常起居,他們都為我費盡了心力。
比起第一件事,下麵這件事就算是小事了。
那是我7歲時的夏天,媽媽領著姐姐和我去我大姨家串門,途經武林門的一條大馬路。大馬路其實可能並不大,可是在小孩子眼裏會顯得大一些,況且那個時候街上也沒有那麽多行人和車輛,所以看著就大。媽媽一手牽著姐姐,一手牽著我,穿過還算空曠的馬路。可是正走在馬路正中的時候,我看到遠遠地一輛自行車衝著我們飛奔而來,驚慌得甩掉媽媽的手,徑自向對麵跑去,隻聽得“哐當”一聲,自行車和我都應聲倒地。那天的事情我至今還記得一些細節,從地上好不容易爬起來的我,右手捂著右耳朵,一邊跳腳一邊哭喊,血就從我的手指縫中間流下來……。很恐怖吧?我的耳朵被自行車車把撕裂了!
嗬嗬,媽媽挺冤枉的,為這兩件事沒少自責。其實兩樁事情都不是她的錯,而是我自己的問題,滑滑梯因為我膽小,媽媽才陪我坐在後麵的;穿馬路也是因為我自己亂跑才被撞倒的。可是也不能全賴我,我還小,是吧?當然就隻能賴媽媽了!所以這兩樁事情就算是我老媽當年的糗事兒了。
其實上麵說的兩樁事情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要數我出生第二天回家就差一點被人掉包的事(柳翠井巷18號(三):巷子與牆門)。不過那件事情更不是媽媽的錯了,而且媽媽每每說起那件事情,就好像後來屢屢誆我的“你是我一清早從垃圾箱裏撿回來的”,或者“有一天早上我一下樓,就聽到天井的石板縫下麵有毛毛頭的哭聲,撬開石板一看,原來就是你啊”,頗有戲虐的味道在裏麵,倒不覺其駭人反而覺得好玩呢!
看到這裏,你大概會以為我是個瘸子,至少也是缺了半邊耳朵的。哈哈,眼見為實,我就不多說了,以後有誰見到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