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溪流

生活的溪流波連波,浪花裏飛出七彩歌,酸甜苦辣鹹都是寶,生命樹結滿生命果~~~
正文

帶你去杭州(2-8-2007)

(2007-02-07 23:13:02) 下一個

上個星期沒有轉貼傾聽人生,因為那篇“車禍現場”太過血腥,太過傷感。這一周的“帶你去杭州”,剛看一遍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幸運,生來就是杭州人,成長、教育、工作都在杭州,沒有覺得做杭州人需要那麽辛苦。可是再看一遍,就與故事的主人公同病相憐起來了:他千辛萬苦的要做回杭州人以及幫他的老婆做成杭州人;而我呢,千辛萬苦地要在一片毫無根基的土地上紮下根來,為了孩子,也是為了自己。我甚至比他還辛苦——在一個語言和文化完全與過去不同的地方。我想來這裏訪問的大多數朋友也會有類似的感受吧!



帶你去杭州

口述 阿 培 整理 曹曉波

2007-02-08

  我31歲結的婚,老婆18歲,叫小菊。我說,小菊,我沒有騙你,是介紹人把我的年紀說小了。她說,我們是前世有緣。那是1974年,經人介紹,小菊第一次見我。她站在介紹人的家門口,正好下班,人來人往,我背一隻舊書包,攉記攉記走過,她認定就是我了。她問旁邊的小姑娘:這個人是不是鄔培孚?

  你看照片,我老婆,還好吧,年輕時還要好看嘞。她是三門縣當地農民,從小就定了親。她爸找到農場來了,不曉得哪個房間,叫啊。知青聽到,宿舍的門全關了,集體裝聾。哎,現在我也是有女兒的人,想想不應該的。後來我與老丈人蠻好,像他兒子一樣親。

  我老婆家是中農,一家的為人,穩厚,豁達。那時候農場的知青對生活大多已失去了信心,自暴自棄的有,被“專政”的也有。要是沒有小菊,我不曉得自己會走到什麽田地。

  我老婆年紀小,沒見過世麵。1975年春節,我帶她到杭州,她走馬路怕慌,拉牢我走。有一天走過小呂宋商店,櫥窗沒有現在花哨,小菊看得呆煞。她說:培孚唉,杭州噶好,你為啥要到三門去的?她說:我們要是能做杭州人有多少好喔。

  她這一句話語,30多年啊,壓在我的心頭。我說,小菊,我會帶你去做杭州人的。

  

  去三門鳳凰山農場,是1964年6月19日,雨,行李全濕了。台風來了,我看見對麵山腰裏一棵梧桐樹倒了,像慢鏡頭中的畫麵

  我為啥會去三門?說來話長。1962年2月,杭州動員社會閑散人員去農村。我18歲,浙江機械工業學校讀了兩年,生病退學在家。我爸爸是天水街道寶極觀巷居民區幹部,動員人家難,拿我做榜樣。當時有兩個選擇:一是餘杭平山農場;二是蕭山錢江農場。錢江是種棉花的,我說我去錢江。

  農場裏都是當地農民轉的農工,有點文化的杭州人頭兒是不大要看的,因為這種人嘴巴臭,看不慣,好說。台風來了,那時候不叫“防台”,叫“抗台”。都到地裏去,頂了台風扶苗。我說台風過了再扶好了。後來就叫我去基建連了,去了才曉得,基建連的人都是領導眼裏的落後分子

  1964年三門縣組建鳳凰山農場,錢江農場基建連劃了過去。這一天是6月19日,陰天,有雨,行李全濕了,撳撳同油豆腐一樣出水。我想,到外麵的世界去闖闖也好的。

  三門屬台州地區,鳳凰山農場原來是勞改農場,犯人圍海塘改造的灘塗,一條健跳江在鳳凰山下流過。我在這塊土地上一幹就幹了33年,要沒有後來那場災難,或許,我老婆想做杭州人的願望還不能這麽快實現。

  1997年8月18日,電無緣無故停了。我的房子在山腰上,晚上8點鍾,台風來了,我坐在窗門前,月亮特別的亮,我看見對麵的半山腰裏一棵梧桐樹倒了,像慢鏡頭中的畫麵,壓在了屋頂上。我曉得這種日子場裏又會來叫“抗台”的,我說小菊,你就說我在發熱。後來曉得,縣裏通知是趕緊撤退,這是兩百年不遇的大災啊。什麽災?海嘯,“三合一”的。也就是:這一天是一年中最大的海潮,這一刻水位最高,這一刻正好台風吹到。就這麽說話的工夫,我說小菊,這山下怎麽全變白了?

  這白的是水啊,塘壩被衝垮,海水進來了。這山腳下到大海有一裏路,你曉得水漲得多快?十幾分鍾,房子全沒了。來不及跑的人爬在房頂上,抓住房頂,一直屏到水退下去。跑得快的,到了山上。這時候我家的樓上樓下全是避難的人,都邁不開腳了。還好冰箱有菜,米缸有米。我說不是我小氣,我們隻有燒粥吃了。鍋子小,我老婆不停地燒,一批一批輪了吃。吃到第三天,救災的船送糧來了,才救了大家。

  來不及跑上山的人這時候隻有在高處每人抱一棵樹了,海水卷著浪頭在衝刷他們。有一個杭州知青的孩子也是在水裏抱了樹,他同他姆媽說我抱不動了。手一鬆,人沒影了。他爸也在一邊,和他媽已經離了婚。他媽說兒子沒有了我也不想活了。他爸說,你千萬不要鬆手。這人的後妻在家裏也沒有逃出來,拉了伢兒,撲在門框上,浸了一個晚上。水退了,人僵掉了,下不來了。

  最慘的是唐小毛,杭州知青,高高大大,會幾記武功,七八個人近不了身,講義氣。吉普車來接人,一車拉幾個,拉了好幾車,最後他讓別人上車,自己和老婆走。早走幾分晚走幾分都不會死的,偏偏海嘯來時他們走到了一處窪地,水一下子沒了頭頂。唐小毛托了老婆遊,托不牢,衝開了,他老婆抱了一支電線杆後來得了救。唐小毛卷進了刺叢裏,屍體找到,佝成一團,棺材都放不進去。

  海水退不下去,人死了好幾個,田地全毀了。炸了塘堤也沒用,還是一片汪洋。我承包的那塊地,成水產養殖場了。這是後話。當時大家一點辦法都沒有,人總要活下去,隻有投親靠友。

  

  回杭州,我在花園崗附近租的農民房子。大白天要點燈,解手是露天茅坑。閑了半年多,我上班了, 600塊一個月,外加獎金

  當時我53歲。我說小菊,要麽帶你去杭州。我說這話心裏是沒有底的,這畢竟是逃難。我姐姐說過,你們想做杭州人,第一個要解決的是房子。

  我曉得兄弟姐妹的難處,不想給他們添麻煩,我在花園崗附近找農民房子。花園崗的農民很富,我找的房東已經在單位上班了。我說杭州話,我老婆說三門話,房東像看人口販子一樣看我。租的房子大白天要點燈,解手是露天茅坑。沒辦法,為了省點租金。

  我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按政策,可以在杭州落一個戶口,我落的是女兒。我女兒職高畢業,在杭州一家工廠打工,做爹娘的沒路,她在食堂洗碗,還靠了我外甥女的牌頭。有一天,女兒和廠裏的花工談家常,花工養豬,常到食堂倒泔水,他說他家有空房,要不住到他家去。我們是饑不擇食,搬去了。這地方,現在要我白住我都不會去的,在豬圈的旁邊哎。一頭煮泔水,一頭養豬玀,熏得頭腦子發昏。

  我的兒子在讀職高,有一天同學來看他,同學回去和他爸爸說了,要他爸爸無論如何想想辦法。他爸算是放了心裏的,問到一個同事,三墩老街上有一個小套。那時候杭州人還不稀罕住三墩,150塊一月,我算是撿了一個便宜。

  找不到工作啊,這杭州人做得真苦作滴滴。沒有收入,兒子要交學費,農場帶來的一點鈔票,越用越少。我借了一部自行車,滿杭州逛。1997年,經濟不景氣,街麵上有不少商店、公司關閉了,我找不到工作,我老婆沒有怨言,當杭州人的這一種代價她不驚不餒,用最少的開支維持生活。她不會說杭州話,每天傍黑去菜場,照樣和行販討價還價。刮完魚圓肉的魚頭,上午五毛錢一個,她去的時候,五毛錢能買回三個。我每天回家就怕老婆看到我失望的眼睛,沒辦法,再失望也得麵對。

  1998年清明這天,我去父親的墳頭,回來時我穿街走巷。騎到文一路和莫幹山路交叉口,一家賣自行車和配件的商店,貼一張紙,招工一名。條件是男性,本市戶口,50歲以下。三個條件我隻符合一個,想問又怕倒黴。回到家裏,我想安慰老婆,有話沒話說幾句,我說今天差一點兒,可惜我沒戶口,年紀偏大。我老婆說你應該問問啊,問問總不要鈔票的。

  條件明放著,我不好意思問。第二天,我一早就站在這家店的馬路對麵,看有沒有人報名,看夥計做一些什麽工作,看我這種年紀適不適合。

  我站到9點多,壯了膽子,走了過去,我說師傅貴姓。他說姓徐。我說我是來找工作的。他說哦,老板還沒有來嘞,你去問問裏麵老板的丈人。我說我等等吧。

  我一直等到11點,老板來了,姓步,很年輕。我和他說自己的情況。他說,我要是真用你,每天三墩來回騎車你吃不吃得消?我說你要是用我,我保證按時上班。他說讓我想想。

  這時候一個女的出來,看了我的身份證,說,你認不認識戴鳳珍?我說認識,她和我一起從“錢江”到鳳凰山的,他老公還是我朋友。她說噢,你先回去,我們電話聯係。我哪有電話啊,給她的是女兒食堂的電話。

  這一天女兒落班,她說老板要我明天去。

  我上班了,半年多啊,一家人沒有這麽高興過。到了店裏一談起,姓徐的夥計也是老知青,他是餘杭平山農場的。看我身份證的是老板娘,戴鳳珍是她的姨媽。老板是教師下海經商,仁義,說好試用三個月,才一個月,老板就給我正式工資了。600塊一個月,外加獎金。1998年,這份收入相當不錯了。

  遇到了一個好老板,我知恩圖報。三天後,我對店裏的各類自行車、三輪車配件基本有數。配件是按車子的係統上架擺放的,我提出按日常銷售的動態擺放。常動的,放到易拿的地方;不常動的,放到高處,放到角落裏。登高的梯子,地磚容易打滑,梯子的腳上綁上橡皮。每天下班,我順路給修自行車的攤主送配件。我天不亮從三墩出來,提前半小時到店;下班回家已經是萬家燈火了。我高興啊,常常一路踏車子,一路唱歌兒,想我老婆在家做的什麽菜蔬。

  老板也是看在眼裏,每個月除了獎金,年底在飯館請吃團圓飯還給我一個千把塊的紅包兒。那一年的夏天特別熱,步老板曉得我住房小,朝向不好。他說鄔師傅,白天這麽辛苦,晚上困不好吃不消的,我爸爸在五交化當頭兒,有一個牌子的窗式空調價格便宜,質量好,給你去搞一台。步老板開了車子陪我去,又把空調送到我家裏,幫我裝好。哎,這個老板啊,良心好,有水平。晚上開了空調困覺,老婆肉疼歸肉疼,想想總是做杭州人了。

  我做了兩年,爬上爬落有時頭要暈,我不在乎。步老板看出來了,這一天是過完清明,步老板說,鄔師傅,有句話語照道理過年過節不好說的,我看你是高血壓啊,要出事的。我看步老板說得為難。我說老板,你不要說了,我曉得你的意思,爬上爬落,我是不來事了。步老板好的,算工資,又多給了我一個月。

  

  有一個朋友說,你還算大城市來的,不出一點血,鈔票能還你嗎?拿了四萬多塊錢的磚頭,鈔票一到手我就去潤達花園買房子

  這是1999年的四月,我又開始滿街找工作。我騎過三墩的新世紀花園售房處,進去看看,我是想看工作的。售房小姐又年輕又漂亮,以為我是買房子,她拉了我的手不放。她說大伯,你就買一套好不好,我是新手,沒有銷售業績,老總天天都批評我。我回家學給老婆聽,我說我是拿不出鈔票,七八十平方米的新房,首付四萬,十年按揭。算一算,一千多一平方米。我老婆說,我們是坐吃山空,你閑著是閑著,到農場去一趟,看看,欠我們的鈔票能不能要一點回來。

  我再說說鳳凰山農場。

  1983年,農場搞承包,分地到人,固定工資沒有了。第一年我種甘蔗,賺了一千。第二年有經驗了,賺了兩千。到了第三年,賺三千了。第四年開始我承包橘園,每年都是賺的,沒有虧過。我再忙都不叫幫工,寧可自己吃苦,鈔票一點一點賺進來。1994年,農場招股辦磚瓦廠,一股三萬,我買了一股。海嘯來以前,我每年可以拿到磚瓦廠7200塊紅利。聽說磚瓦廠老早恢複了,我去討的,就是這筆鈔票。

  1999年五月,我回到了鳳凰山農場。新場長姓包,他不認識我,我認識他,以前他是放電影的,不知怎麽混上場長了。我找到他,他打著官腔:這是前任留下來的賬,我不賴的,但我沒有鈔票。

  沒辦法啊,我隻好住了下來,天天求他。每天我一到場部,姓包的一看我就走。場部的人同情我,都曉得我投了鈔票,也算是個股東。但大家怕姓包的,集體沉默。

  有一個朋友說我,你還算大城市來的,現在啥個社會,你不出一點血,鈔票能還你嗎?這一點撥,我才曉得自己弄不靈清。第二天一早我趕到縣城,買了西洋參,買了高檔煙酒。

  我這輩子沒給人送過禮啊,怎麽送?送到場部?送到他家?下午我站在包家的馬路對麵,一遍一遍來回走,看太陽下山,看他家的電燈打亮,看左鄰右舍都關了門,我鼓足勇氣上前去敲門。開門的是他老婆,一見陌生人,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眼梢從我的頭上轉到手上,才有了笑臉。她說小龍不在。我就說了情況,我說我這麽遠來一趟不容易,求求包場長多少還我一點。真的沒有現鈔,批我一點磚頭也可以。

  第二天我到場部,包小龍很客氣,他先叫會計算一算,連本帶息欠我多少。這一算他還真嚇了一跳,按每年兩分利息算,場裏要還我本息五萬多塊。我說包場長,場裏困難,最後一年按一分息算好了。這麽一算,要還給我四萬多。包說,先批你一萬塊錢的紅磚,人家是現錢,一毛六一塊。你是劃賬,按一毛七算。我明曉得吃虧,我說好的。這總比沒有好。

  我找了一個開拖拉機賣磚頭的人,人家賣一塊給他一分,我給他一分半。賣了二天,開拖拉機的就找我來了,他說磚瓦廠的廠長說每天隻準他拉一車,這賣到哪一天去啊?我說好的,我去找廠長。我送廠長的禮是衣服包進去的。第二天開拖拉機的見了我就說,老鄔,你本事算大的,我現在是賣多少廠長給我拉多少,就是開票的有一點疙裏疙瘩。我說我曉得了。當天晚上,我給開票的送了一條香煙。

  一萬塊錢的磚頭賣完,我又給場長意思了一下,還有三萬多塊錢的磚頭全到手了。開拖拉機的說,老鄔,你不要等在這裏了,磚頭賣完,錢我給你匯到杭州去。我說好的。我回了杭州沒幾天,這錢也匯來了。最後還差我四五千,後來我去了一趟,要回來了。

  要債的經過我為啥要說得這麽清楚,因為鈔票一拿到手我就去潤達花園買房子,一套77.8平方米的新房,首付三萬八,十年按揭,每月914塊。1999年的7月,我付了五千塊的定金。沒多久,這房價就像坐了飛機,嗚嗚地往上升。再想買房子,做春夢了。

  

  我們提前四年還清了按揭房款。兒子職高畢業在郵局工作,女兒在一家軟件公司做文員。現在我怎麽看,我老婆都像一個杭州人了

  我們農場不少返城的人,到現在都沒有房子,苦啊。我先後租過7次農民房,受人歧視,租得我連尊嚴都丟光了。我去三門討鈔票前,三墩的房子被人收回,又搬到花園崗。這個房東我背後叫她“巫婆”,厲害。我們三門來的親戚多幾個,說話聲音大一點,她要指責;衛生間瓷磚下的木頭黴了,她說是我們衣服洗得太多;窗式空調晚上滴水,她說太煩。後來我是不怕她了,你說幾句就說幾句,我們熬到頭了。我老婆很硬紮的,這一種“做杭州人”的滋味,我曉得,總有一天她會受不了的。

  我買的是期房,我時常去工地看房子,看它一層層地砌上去。半年後,終於搬進去了。那一段時間我沒有收入,我老婆倒是找到了工作,我女兒也加了工資。每月的按揭款,付得很辛苦,付得很開心。這時候我怎麽看,我老婆都像一個杭州人了。

  我老婆的工作說起來也是巧事。她小學文化,不會說杭州話,不會騎車,坐汽車要頭暈。我去三門討鈔票,她一個人在家,蕩出去,汽車北站後麵的村裏有個塑料廠,老板是個黃岩人。一說話,也算是台州老鄉。老板想找一個燒飯的,我老婆燒的菜很對他胃口,就在他廠裏做了。

  我一直沒有找到工作。有一天女兒回來說她的公司要找一個值夜班的,她說爸爸,你去試試看。這時候我女兒靠自學已經在一個軟件公司做文員了。我說試試看吧。我算幸運的,網上報名120多人,幾輪篩選,剩了3個,就有我。後來體檢,又淘汰一個。公司要求值夜班的人會用電腦,因為員工下班,有忘了關機的。這一篩,就剩下我了。這是2001年的8月,我58歲。

  我找到了工作,我老婆工作又沒了,因為塑料廠遷到黃岩去了。2002年的春節過後,我們公司要招一名清潔工,我老婆應聘錄取。公司的條件不錯,全空調,我們還有一個房間。我女兒為人實在,一點都不覺得父母的工作對她的臉麵有什麽不妥。有一天,公司的副總聽說我們一家三口都在這裏,很驚訝,他直說難得難得。

  有了房子,有了工作,我們終於塵埃落定。我常去看步老板,我總說謝謝他。這不光是說步老板在我最落魄的時候給了我做人的信心,還有他對我的辭退。他不辭退我,我不會想到去討錢,去買房子。我和老婆說,我還要感謝我的父親,是他給了我吃虧就是便宜的秉性。我討錢時要是斤斤計較,這買房的機會就沒了。

  我兒子職高畢業,在郵局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三年前,我在鳳凰山農場辦了退休手續;去年,我們提前四年還清了按揭房款;今年五月,我女兒成家,她的先生也算是個事業有成的大學生。

  我63歲了,像風雨中一張卷舞的樹葉,終於在樹根上踏實地舒展了開來。望過去,全是陽光。我老婆說,培孚,我們這才算安耽了。我曉得,她是說我們真的像杭州人一樣安穩了。


一諾千金 [讀稿人語(莫小米)]

  古往今來,杭州是個公認的好地方,很多外地人將能生活在杭州當成一個人生目標,這一點,我在接《傾聽·人生》熱線時不斷地被人們的敘述所印證。

  何況阿培本來就是杭州人。

  但從當時他們的境況看,阿培對小菊許下的諾言多少有點虛無縹緲。然而當他們都不再年輕時,這個諾言居然變成了現實。

  為什麽向往杭州,說氣候好,說風景靚,說食物美,都隻是一個方麵,我想這與如今挺時尚的“幸福指數”也許有關。

  曾經,國內外學術機構聯手對中國部分城市進行過一次幸福指數測試。在被調查的杭州、成都、北京、西安、上海、武漢6大城市中,杭州的幸福指數排名第一。

  我們都知道幸福與欲望有關,欲望越大,能力越小,幸福指數就會越低,而從苦水裏過來的人就特別容易滿足而產生幸福感。但幸福的確是可以科學地量化的。

  杭州也存在貧富差距,阿培一家就屬於相對艱苦的家庭,你能看到他們的錢賺得非常不容易,終於穩定下來的代價真的挺大。但你無法否認阿培一家的幸福指數並不低,對於小菊來說尤其是,一個“一諾千金”的男人是可以提升女人的幸福感的,因為他證實了他的信念和能耐,證實了他的愛,要遠遠超過金錢財富所能夠賦予的。


(轉自杭州日報2007年2月8日第2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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