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懸念的是,隻要不踐行憲政民主的治理模式,非正常死亡等各種人為悲劇還會不斷再度發生。如果人民不能通過選票讓政府對自己負責,手中殘存那點自由一夜之間也可以被統統收回去。為什麽每次疫情發生,地方政府第一反應就是瞞報?為什麽各地各級人大代表在每一次重大公共事件中都集體失語?他們究竟是怎麽產生的、對誰負責?全國各地封城、封路的決定應該由誰作出,需要經過什麽程序……所有這些問題本質上都是憲政製度問題,也隻能在憲政民主框架下才能得到有效解決。李文亮事件發生後,國內28名學者、律師發起了
公開信聯署,向當局提出憲政改革六項訴求,正是為了從根本上防止人為悲劇重演。
然而,體製內外有很多人還在歌頌中央集權在應對危機上的效率與速度。問題是,中央集權製度的優勢並沒有從這次危機中體現出來;雖然各地抽調了不少醫生來湖北救援,但是仍有武漢等地許多市民看不上病、買不到口罩、住不進病房。事實上,正是極權體製違背了每一條“政治自然法”——言論自由、信仰自由、民主選舉、行政中立和司法獨立,才人為導致疫情失控和救治不力。
在一個憲政民主國家,這場危機極很可能一開始就不會發生,因為言論與新聞自由即足以將新冠病毒扼殺於搖籃。言論與新聞自由賦予公民知情權,有助於遏製病毒傳播——這是自2003年非典即已眾所周知的道理,至今講了17年,無需再嘮叨了。但是17年來,國內的言論與新聞自由非但沒有進步,近幾年反而出現了嚴重倒退。自去年12月發現病例以來,武漢市一直對病毒的傳染性和嚴重性遮遮掩掩,警方控製了8名“謠言”發布者,造成了噤若寒蟬的輿論恐怖氣氛。我在1月18號問候武漢的一位體製內學者,得到的答複仍然是“沒那麽嚴重”。試想,假如言論與新聞自由完全開放,武漢乃至全國還會等到封城之後才開始真正重視病毒並采取防護措施嗎?
上周五,武漢一家醫院,紀念李文亮醫生的鮮花。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當然,不是所有的傳聞都真實,即便在新聞自由的國家也有“假新聞”。但再設想一下,即便關於武漢肺炎的傳聞是假新聞,自由傳播又能怎樣?不就是虛驚一場而已嗎?但如果傳聞不幸是事實,那麽壓製言論的自由傳播就直接造成了我們目前麵臨的嚴重後果。不錯,言論與新聞自由有代價,但是和壓製言論的代價相比就太微不足道了。再重複一遍羅隆基先生1929年發表的名言:“壓製言論自由的危險比言論自由的危險更危險”——危險得多得多!
憲政民主的重點是民主,民主的心髒是議會,議會的活力在選舉。我不知道湖北省人大1月中的大會是怎麽開的,但我可以肯定省人大不是真正選舉產生的,否則不可能這麽大的疫情。當然,憲法規定的選舉製度很糟糕,省人大是由縣市人大間接選舉產生的,這裏麵就太容易玩貓膩了。即便如此,縣鄉兩級基層人大是直選產生的;如果能把這兩級人大選好,它們選出的湖北省、武漢市人大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對省市人大負責的省長、市長至少不敢對下麵壓製信息、隱瞞疫情。武漢市長在講話中提到,這次疫情一開始就上報中央,當地人民卻一直不知情。
之所以一以貫之地唯上不唯下,根本原因是這位市長並非真正由武漢市人大選出來的,市人大代表也不是真正選舉產生的,不敢也沒有動力對市長問責;否則,他們會更害怕武漢市選民,而不是中央或湖北省領導。湖北潛江市曾有一名積極履職的代表姚立法,1998年高票當選,但也隻任了一屆就被排擠出局;假如今天武漢有一位像姚立法這樣的人大代表,情形或許會完全不同。這也足以說明中國地方的政治生態和選舉狀況,而現在的政治環境顯然比20年前更為糟糕。沒有真正意義的選舉,就無法讓政府對人民負責,也無法防止改革開倒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