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劉憲文是個抗日英雄,他畢業於黃埔軍校四期,抗日戰爭時,他參加了“鉄血團”,那相當於敢死隊一樣的抗日組織,身負重傷,後來轉戰在黔桂一帶,戰鬥中他身先士卒,始終在最前線指揮戰鬥,但終因種種原因而敗退,眼看著大好河山一片片淪陷,他悲憤得不肯撤離,但軍令如山倒,他不得不接受,抗日戰爭後期他被調到重慶,當時首都南京已淪陷,重慶稱為陪都,陪都並不平靜,日本飛機狂轟亂炸,老百姓死傷無數,麵對瘋狂侵略的敵人而束手無策,父親終日悶悶不樂,最後終於盼到了抗日戰爭勝利的日子。父親被調到南京,父親先去報到,母親帶著我們幾個小孩坐小木船由重慶到南京,父親一生清廉,雖然軍階為少將,但家中始終生活清貧,別的軍官有的乘飛機,有的乘輪船回南京,我們家隻能坐個小木船,木船後麵有篷可以睡覚,我們這幫孩子也不以為苦,反而覺得好玩,每天著著船工們劃船、掌舵、喊著號子、看著江邊奇山異峰、滾滾流淌的長江水……,其樂無窮,船到武漢,大家都開心地叫喊著,樂報生悲,木船觸礁沉沒,我們被救到另一艘木船上,隨身的物品就全沒了。於是改乘大輪船,彷彿記得輪船名叫“民來”因為銭不多,隻能坐在大統艙,就這樣到了南京。
父親和我們一起相處的日子不多,他不是在前線抗戰,就是被軍隊調往別處,總是母親帶著我們幾個孩子逃難奔波,孩子中最大的隻有八歲,小的還在吃奶,在途中包紥行李、一家人的吃住全靠母親一人操勞,現在想想,母親不僅是能幹,而真是了不起,是偉大的母親。
抗戰勝利後,國民黨政權開始了“剿共”,父親說: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因此而退役,因為父親受過高等教育,他曾畢業於上海滬江大學,找工作並不難,曾在上海佑寧藥廠任聀,(該廠後來搬去台灣)父親同情共產黨,他利用原來的關係對國民黨的一些官員作策反工作,取得成效(在成都的一個私人博物館內有記載)後又在福卅市鄉下恊助共產黨人設立據點掩護被當局通輯的共產黨員,父親對國家的解放事業做出了很多貢獻,這都是有史可察的。
解放後,父親被安排在中學教髙三的語文,父親的文學功底很好,且寫得一手好字,他曾教我們如何懸肘、懸腕寫毛筆宇,可惜我們兄弟姐妹數人無一人學會,父親學習悟性極高,他彈鋼琴很出色,打籃球尤為善長,最難得的是他對京劇的修養,他能自拉自唱,是個票友,………,日子過得很平靜,後來由李濟深介紹加入了“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簡稱“民革”是民主黨派,父親以民主黨派身份成 為上海市區政協委員。
1957年,國內開始了反右派鬥爭,父親心裏很坦然,他覚得自已沒有右派言行,運動來得很突然且很奇怪,運動到尾聲的1958年的一天,學校宣佈父親是右派,沒有理由也不容分辯。就撤消了聀務,沒有了薪金在家待命隨時可開會批判,可批判些什麽呢?說父親是國民黨特務,反共反人民,具體內容呢?沒有!父親還天真的以為這都是誤會,一切都會好的。有誰知道,更大災難接踵而來,那天弄堂內開來了警車,以曆史反革命的罪名將父親帶去監獄,不久,又以曆史反革命罪名判刑15年,發配到青海省某地服刑。
什麽叫“曆史反革命”?不明其意!可能就是在曆史上是反革命?可笑可歎!父親在曆史上有很多機會可以反革命,但是他一件也沒做,他除了抗日就是幫助共產黨,應該是有功之臣,但是“欲加之罪, 何患無辭”,沒有說理的地方,父親去青海不到一年,監獄就寄來一張父親病逝的通知,是什麽病?醫治沒有?到底怎麽去世的?不得而知。
鄧小平掌權後,我們兄弟姐妹要求為父親平反,平反後我們去學校問父親有什麽右派言論?學校說不知道,是民主黨派定的右派,我們再去“民革”問同樣的問題,他們也說不知道父親有什麽右派言論,也不知道是怎麽定的,鳴呼哀哉!一位有功之臣,毫無過錯,卻以莫須有的罪名而送命,我們隻能仰望蒼天長歎,世間何其不公?向誰去討還真理?我們何以慰忠魂?父親!願您英靈安息!
2021年立春日,僅以此文獻給崇髙而偉大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