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外長豐
散散寫的文，隨隨記的筆。
毫無疑問， 是消亡了，但哪一點浪漫了？隻看見許多無法反抗的人，在醜惡的現實前麵血肉橫飛。
故事發生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日本侵華戰爭前後。原型許是杜月笙的上海黑幫老二陸先生，約談工人運動頭領，揭露他們妄圖搞亂上海混水摸魚的醜惡行徑。工賊養著小妾，無視工人不工作，小孩連稀飯也喝不上的慘狀，打壓和綁架要求複工的工人。臉不改色心不跳地，以自己的母親的名義發誓，自己與這一切無關。
影片敘述風格簡略含蓄冷峻，色調也多是金屬冷冰冰的青灰色。沒有香港黑幫電影轟轟烈烈的喊打喊殺，隻是淡淡的說，悠悠地做。
江湖規矩，“喝茶”即是送客。陸先生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並明確地表示：“我很生氣這次綁架的事！” 見工賊油鹽不進賭咒發誓百般抵賴，即簡短地說：“我相信。喝茶！”殊不知“喝茶” 前還有商量，“喝茶”後一切已定，風輕雲淡地吩附弄點心。
倆手下靜靜地出去，又靜靜地回來，送上一個盒子，裏麵是工賊小妾連著小臂一起剁下的手。既沒見到掙紮，也沒聽到尖叫。沒有多少血腥，卻又血腥無比。暗藏著電光雷火的悶雷，徹底鎮住了工賊。他被埋了，被綁架的工人得到解救，上海又恢複了正常。
連黑幫也不需要騷亂。而老神道道的陸先生，卻是連外室的管家婆也能隨心所欲地嘲諷一番的。
日本人在全麵侵略中國前，先嚐試各方麵的滲透。就算是黑幫，也不願當漢奸，所以他們拒絕和日本人合作。當陸先生退無可退而跟日本人坐在一起時，他一再提議“喝茶”，讓人印象深刻。日本人由此視他為絆腳石。經由他的間諜妹夫，聯合另一個民族渣滓，決定共同除掉他。
穿著資地考究的長衫，說著地道的上海話，娶著上海的女人，吃著中國的點心，打著中國的麻將。“和了！”妹夫大言不慚地對著一群中國人：“我是上海人吧？麻將都比你們打得好！” 如此的經年累月，好像再看不出日本人的樣子。但異類終究不能同心，骨子裏還是日本人無疑。在自己的窩點，撕開偽裝一切還原：日本餐點，日本服裝，日本小調，日本情懷。
在他看來，中國人無膽氣，無骨氣。是他這樣的間諜，幫日本高層下著侵華的決定。妹夫計劃著一切，甚至自製了防彈衣。
在他的餐廳裏聚會時，陸先生一家被滅門，隻剩下妹妹的兩個孩子。同樣聽不見痛叫，隻見鮮血四濺彌漫，無聲勝有聲。死不冥目的陸妹， 這麽一個溫婉婦人，當她得知自己與魔鬼同床經年，將會變成何種厲鬼，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陸先生手下因同門的背叛，猝不及防而被屠。他能活著離開，是因為那間諜想留著他幫忙撫養他的孩子。
王先生的原型是黃金榮。怎麽看也不象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為娶新歡，先離了前任。新歡不顧他的臉麵，公開出軌舞蹈教師。為了讓她收斂，陸先生的交換條件，是捧她做電影明星。於是她又出軌男明星。處理辦法是把他們雙雙送走，永不回上海，還不忘給一筆錢，讓新歡好生度日。
深受信任而護送的妹夫臨時起意，槍殺跟班和司機，在陸先生認為新歡經蘇州去了北方某地時，擄新歡藏於窩點，作性奴三年。在見識到真正的行屍走肉的生活前，新歡曾嬌揉造作有恃無恐地輕言生死。
日軍進入上海時，妹夫下手殺新歡。也許想起新歡有槍在手也不曾殺他，總之在最後一刻，放了新歡一條生路。
銀幕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一絲燈光，露出他掙紮的麵容和爭鬥的雙目，揭示了他撕裂的內心。
逃出魔爪的新歡，不知有否想起宛如隔世的陸家的晚餐。大家圍桌而坐，家長裏短其樂融融，滿滿的人情味煙火氣。她談起自己的電影，談起女主曆經萬千磨難，但還是活了下來。正是戲如人生。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將以死的方式活下來。
當陸先生45年在戰後臨時收容所找到她時，她驚喜，但喜悅的火花很快就在她的眸子裏暗淡下去。從篤定地說你舍不得殺我，到掩去千言萬語的俯首一躬，人生自然而然地到達一種從未想過，當然也不曾到過的層次。
妹夫抱著必死的心上戰場，在槍林彈雨中僥幸活了下來後，記起他的孩子與性奴，再不想死，隻想回到自己的土地和房子，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當陸先生找來，他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時，還無恥地說：“你們不會傷害他們的，我太了解你們了！”
一如既往地寡言的陸先生說：“你怎麽能不死！”還要在心理上擊敗他。看見自己的大兒子當麵被槍殺，這魔鬼才崩潰。這輩子他再不能回日本了。
整部影片節奏不算特快，但花式調雞尾酒的敘述方式讓許多人大呼看不懂。鏡頭平實裏顯考究，一點不花哨，有多少事就顯多少事。高處，差不多90度往下拍的鏡頭一再出現，不像凡人的角度，見證著變遷和曆史。個人的大鏡頭很多，特寫卻不多。收容所那段，一句對話也沒有，隻用陸先生和新歡一人一個大側影，走過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
音樂隻在需要的時候出現，起畫龍點睛的作用。美麗的日本民歌《紅蜻蜓》和悠閑的氣氛，反襯出人物分裂的人格和可怕的內心。有一段像是《月亮河》的旋律，但歌者像被刀架於脖，含淚膽戰心驚聲音尖銳地唱，讓人疑惑不已：什麽歌？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卻在用所有人都聽得懂的語言，訴說無人能再說的事情。
曾幾何時，新歡想與陸先生私奔，陸先生拒絕說，他沒有這個命，太多的人需要他照顧。 最後，他卻一個人孤零零地去了香港。大佬掉落凡間。眾所周知，杜月笙在香港最後的日子很是落魄。
知道“美人遲暮，英雄末路” 的感受嗎？在當事人，可是痛不欲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