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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最古老書店關門!
白發奶奶孤守77年:我一生從未得到過愛情,卻擁有了全世界
Original 居裏 BestList 2021.02.11
德國最後一位守書人,走了。 1月4日,人們在家裏發現了海爾嘉·薇赫(Helga Weyhe)的遺體,壽終正寢,享年98歲。
沒有老伴,沒有子女,離世時,身邊隻有一本翻開的舊書。 那是歌德的詩,她一生最愛。
柏林天寒,書頁隨風翻動,聽起來像歎息,也如訣別。 訃告由她妹妹的孫女代發:“今天,德國最古老書店的女主人在家中去世,她回到了原點...”
98年前,海爾嘉就在這裏出生,樓下是她家的書店。 這間老字號,誕生於1840年,比德意誌帝國成立還要早31年。
1871年,海爾嘉的爺爺幾乎花光所有積蓄買下書店,把家安在了樓上。 薇赫家族,從此成為了書店的守護者。 第一次世界大戰,爺爺把硝煙擋在門外,魏瑪共和國時期,父親將騷亂護在階前。
書店堅不可破,全年無休,除了1922年12月11日那天—— 東主有喜。 一聲嬰啼驚破小鎮晨光,薇赫家喜得千金,取名海爾嘉(Helga)。
在古德語中,海爾嘉寓意“聖光”,聖祐書店,光耀門楣。 海爾嘉,沒讓父親失望。 “我一生有很多夢想,但全都與書有關。”海爾嘉回憶童年。
閉上眼,她會憶起古老的燙金書脊閃閃發亮,剛被擦拭過的木地板散發幽香,店裏客人闃然自修,耳邊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響。 竊竊私語的,隻有時光。
她幾乎讀遍了整個書店的書,文字養人,海爾嘉出落得山清水秀,還成為了家族幾百年來第一個女大學生。
在維也納讀文學,去柯尼斯堡習曆史,“讀盡世上書,浪跡人間事”,那是20歲少女的夢。 但二戰的炮火,燒到了家鄉。 “我的夢在遠方,但我的魂在書店。”1944年,海爾嘉義無反顧地回到了小鎮。
幾年後,父親魂歸天國,臨終那晚,他握著女兒的手,千叮萬囑—— “無論如何,保住書店...” 2天後,柏林以西177km,德國最古老的書屋,迎來了第三代守書人。
但要保全一間書店,談何容易? 1949年,蘇聯占領東德,思想肅清,人心惶惶。 1969年,柏林牆拔地而起,身囿孤島,插翅難逃。 海爾嘉的書店,成為暴風雨中一盞孤燈。
格殺勿論的“禁書”,可以在這裏找到,顛沛流離的難民,可以躲這裏看書。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舉報,客人與海爾嘉同一陣線,書籍是孤獨者的戰壕。 多少年後,難民的孩子早已白頭,老人望著書店感慨:“是海爾嘉,讓我們在深淵裏,窺探過藍天。”
海爾嘉沒有愛情,從不約會,她總是獨自坐在收銀台前,看書是她全部的浪漫。 如果硬要說一個奇怪之處,便是她老愛給客人推薦一本童書——《史托佛飛過海上》。
這是父親送給海爾嘉的10歲生日禮物。 書中,男孩史托佛搭乘齊柏林飛艇,跨越大西洋,到達曼哈頓,去看望自己的叔叔。 正巧,海爾嘉也有一位叔叔在曼哈頓。
叔叔常寄回一些照片,他擁有一間巨大的書店,曼哈頓的夜景猶如星河,異國他鄉車水馬龍... 海爾嘉著迷不已,但戰火連天,音信斷絕,她隻能抱著那本書,做夢。
一夢50載,60歲那年,海爾嘉橫穿大西洋,到達曼哈頓。 但叔叔,原來早在10年前就去世了。
那天,她在門口坐了整整一個下午,隻為等夕陽西下,看一眼叔叔見過的夜景。 “我明白,總有一天我也會離去,但至少,我曾抵達過我的夢。”老人笑說,眸中星河遠布。 回到書店,她找人定做了一個門牌——“列克星敦大道 794號”,是叔叔的地址。
海爾嘉把它掛在最顯眼的地方,這是她今生唯一的遠航。 了卻心願,花甲之年,她決定將餘生“嫁”給書店。
地板、木門、桌椅,全都是1840年留下的古董,老物件曆盡滄桑,情深義重。 “祂們看著我長大,也伴著我老去。”
這些年,海爾嘉把賺到的錢全用在了三個地方——空調、隔音、書籍。 “看書的時候一定要氣溫適宜,四野無聲,我能給客人最寶貴的東西不是好書,而是時間。” “沉浸書海,暫忘塵世,某種程度上,書是一座避難所。”海爾嘉堅信。
時代變更,選書是難題。 總有年輕人跑來探店,不懂裝懂指點迷津:“老婆婆,你要多進一點暢銷書啊,不然怎麽賺錢啊?” 海爾嘉的眼睛藏在厚厚的老花鏡後,抬都不抬:“那些書,全是廢話。”
總有人笑她頑固、古怪、墨守成規,但隻有海爾嘉知道,這是守書人的骨氣。 “沒有人可以控製我的思想,門都沒有。”
她討厭排行榜上人氣爆棚的“爆款”,書架上每一本書她都精挑細選。 “我都看不下去的書,又怎麽能賣給別人呢?”
她不屑大商場裏高聳入雲的書山,在她的店裏,每一本書隻放3-4本,留下的空間,給客人去對望、感應、偶遇。
講到這裏,海爾嘉會偷偷笑,說起一件事。 幾年前,一男一女兩位客人都看上了一本舊書,但架子上僅剩一本。 海爾嘉這個老書蟲一眼就看出端倪,讓兩人合買一本,輪著看。 “其實還有很多本”海爾嘉竊喜:“但能看上同一本書,是緣分啊。”
後來,這兩位客人,結為了夫妻。 海爾嘉感慨:“我一生未擁有過愛情,但書店讓我經曆過無數種人生。”
95歲那年,海爾嘉被授予了終身成就獎,有人問起她什麽時候退休,老人聳聳肩:“可能今天,可能明天,可能還有一段時間。” “我還有很多書沒來得及看呢。”她笑笑。
白發勝雪,雙腿不便,她拄著一根拐杖,守著那堆老書,準時開店。
當年來店裏買書的小孩,再入大門,已是老翁。 曾經說後會有期的故人,重聞他名,已化塵埃。 昨日熱鬧非凡的街巷,如今十室九空,隻有海爾嘉的書店,如大海孤燈。
一本本老書,泛黃、枯朽、長相廝守,堆成了她的國。
這早已不是一間書店,這是海爾嘉的國度,是孤獨者的教堂。 書籍,就是信仰。
去年德國疫情嚴重,遊客銳減,大小書店關門大吉,海爾嘉仍堅守陣地。 客人不敢進店,她就把詩句打印下來,貼在玻璃上。 在角落處,是她寫的一句話——閱讀,是一場無聲的反抗。
記者采訪這位98歲的老奶奶,她笑著說:“今年真的挺難的,但2021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準備了很多好書,我們不見不散。”
2020年的最後一夜,海爾嘉鎖上鐵門,走過一小段碎石路,寒風吹亂她的發。 回家,讀書,入眠,77年如一日。 隻是這一次,她再也沒醒來。
我想起作家吉井忍寫的一段話: 書店給人的心理上的麵積,比實際上的麵積大很多。 每一本書擁有自己的世界,書店則是所有這些世界的入口。
98歲的海爾嘉長眠在書店之上,那是她終身守護的宇宙。
在天之靈,也將化為星與月。
長夜難明,燃命為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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