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係之舟
在世界行走中的隨想和隨筆，耕耘為一塊自留地，送給自己，奉給天地，結識一起同行的夥伴們。。。
我的第一支鋼筆
無係之舟，2020。12。25
我從小不知什麽時候，就愛文具，特別是愛筆。到現在依然如此，進了文具店，必然非常欣賞那些精美設計，材質各異的各種類型的筆和其他用品，不用說，到哪兒都會買筆。
在家鄉小學時，每個學生有一個文具袋，是用布縫起來兩寸寬，八九寸長的細長布袋，用一根細繩穿住收口，掛在書包上。現在還記得外婆給我縫的文具袋，她用小碎花布在老藍布的布袋底部1/3初搭了兩個斜杠，又用更深的藍色剪了三朵小花放在收口初，格外漂亮，我視為珍寶。雖然自己對上學是很懵懂和不用心，但卻喜歡自己的文具袋。那時鉛筆1-3分錢不等一隻，和各種生活費用相比是很貴的（外婆知道那時農民進城賣一擔柴不過才約兩角多點，吃很大一碗白米飯就三分錢，很多人連一分錢的泡菜都不舍得吃），所以，外婆開始總要為我小心地削鉛筆，削得短一些，盡量不削斷，要我使用時不要太用力。我一旦不小心把鉛筆折斷，心裏就很難過。
有時我會被帶到在縣政府工作的三叔（父親的弟弟）那裏去玩，作業帶到他的辦公室去做。他常常要下鄉視察和幫助下麵的鄉裏做事。隻要在城裏，他一有時間，就讓我在他辦公室內一張桌邊做作業看書，但我更喜歡在他的大辦公桌邊東看看西瞧瞧，尤其是喜歡他辦公桌上的蘸水筆（現在50歲之下的人恐怕是沒有這個“眼福”和記憶了，那是一個木頭的筆杆，是象鉛筆一樣長，但是錐形體，在大的一頭上製作一個卡簧，可以把一個鋼筆尖嵌進去，鋼筆尖能保存一定的墨水，一邊寫一邊沾水。。。三叔總在那裏快速寫什麽，我很羨慕，終於有一天，鼓起勇氣請三叔讓我試一次，我興奮地手把筆拿的那麽緊，蘸的太多墨水，下筆太重，以至一大滴墨水一下就掉在紙上。。三叔沒有說我，隻是說等我大點在練，不要浪費墨和紙。
不過，我最羨慕的還是三叔製服上衣口袋裏插的鋼筆/自來水筆，因為鋼筆隻要筆囊中灌滿了水，有墨水，就什麽時候都可以用。。不久我第一次在文具店中看見了鋼筆，黑色，圓滾滾的，筆帽上的那個卡子是金色的，上麵有“農民”兩字，這大概是我們那個縣城的第一種鋼筆？農民牌，八角錢一隻，我從此經常去看。不過在當時我不敢想，也不會想自己擁有這末貴鋼筆。那時我隻知道縣政府工作的三叔和在郵局當局長的伯伯才有這種筆。我相信，我長大了一定會有這樣一隻筆。
我已經記不清如何一個機緣，我在縣政府大院的地麵的淺草中看到了一個的蘸水筆尖，筆尖處已經很凸，顯然是用廢丟棄的，我還是當寶貝一樣揀了起來，用手把它擦的幹幹淨淨，非常高興地看了又看，然後用自己的手絹把它一層層包起來。回到家，我小心翼翼地打開給外婆看，外婆也看了又看，說不能用了。我還是不舍得丟掉，總覺得還可以用，還是用手絹包了回去放回自己的口袋，我一直想要找一個筆杆把它裝上去。。。這個包著蘸水筆尖的小包從不離我的身，每次換衣服，我都不忘從髒衣服中拿出來，裝進自己新換的衣服中，晚上要把小包放在枕頭下麵。。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手絹太髒了，外婆說一定要洗了。那天就單獨將蘸水筆尖放到了我的褲子口袋中去上學，在學校跑跑跳跳，上午我摸了似乎都還在，但中午回家吃飯時，怎麽也摸不到了，褲兜也沒有發現破洞，我告訴外婆立刻我回要去找，自己在去學校的一路小心地看了又看。。這麽小的一個東西，我揀到的時候就是個奇跡了，突然消逝恐怕就隻能接受了。。但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麽一個寶貝居然被自己不小心丟了，再仔細一看，是褲兜一個角的一個線鬆了，可能是從那裏滑出去的！外婆看到我那麽著急，還又陪我一路看了一遍。。。大海撈針！我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坐在那裏默默地流眼淚，也不想吃飯，下午也沒有去上學。。。
接著的兩三天，我做什麽都無精打采，也不說話，夜裏做夢哭醒，就是想到自己沒有了筆尖，就做不成蘸水筆了。外婆沒有譴責我不小心，隻是安慰我說她再想辦法。
大概又過了幾天，當我從學校回來，外婆照樣在大門口的石墩上等我，我通常是要在她的腿上坐下和她親熱一會兒，她突然高興地拿出一個小小的白粗線鉤的小筆套，看看這是什麽？啊，我高興地一下跳起來，鋼筆！外婆給我買了一隻農民牌鋼筆還給我鉤了一個筆套！我當時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現在看來，外婆用了一個月1/10的生活費給我買了這隻筆和一瓶墨水，這是多大的決心和多深的愛啊！
自然，這是我的寶貝中的寶貝！學校三年級才開始使用鋼筆，我不敢也不想將筆帶到學校，隻是讓我的好朋友秉珍看過和試過。每天回來，我必定認真練習鋼筆寫字。。。由於外婆的愛，我比我的同學們早了近兩年用鋼筆，很為我自己驕傲。
這隻筆一直日日夜夜陪伴著我，待我和外婆要去和北京的父母團聚時，我告訴外婆，我要把筆放在自己最貼身的口袋中帶到北京。外婆問我能不能把它留給我最喜歡的聰明而漂亮的四表姐（也是外婆很心疼的外孫女），我非常舍不得，但還是同意了。是的，表姐學習那麽好，那年剛剛考上一個中專，她非常值得有這隻筆。我的寶貝變成了她的寶貝，我捎大些後更加高興外婆這樣教我照顧表姐，我也很高興自己我這樣做了。
長大之後，特別是留學大西洋彼岸後，無論在何處旅行時，我的紀念品，或買給朋友的禮物，很大一部分都是很漂亮的好筆，在這個筆已經過時的年代，遺憾我可能很有點九斤老太的味道了，幸虧我還知道這一點，卻也還是割不了這個愛（對我自己用不著割，但對朋友可能需要與時具進？！）
謝謝阿江，你的厚愛是一種溫暖的鼓勵和促進，我們一起向往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