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和童年（4）：樹冠上的小木屋&河灘上的冒險

樹冠上的小木屋&河灘上的冒險

無係之舟，2020。12。3

     第一次上學夭折的第二年，我被送到了另一所小學，叫吉羊巷小學，離三姨媽家也不遠，我很快就自己來往於學校和家之間了。我似乎真是一個晚熟的孩子，那時對學校和學習一直是無所謂，一天都是晃晃悠悠，也不太記得住做功課，倒是交了一個好朋友，在外婆的批準下，下課就常常在她家玩。她家有一台織布機，她的媽媽能織處夾雜各種顏色棉布圖案的米色麻布料。各類線軸在織布機上上下下，縱橫交錯，真是讓我都看呆了。她家的房子是在東門內，緊貼著城牆，院子裏有一棵很大的樹，最奇特的是，在離地大約一人多高（兩米？）的地方樹向四周展開形成很多大的分叉，中間成了一塊很大的空間，他的父親把這個空間鋪上模板，在樹杈之間拉上很密的繩子，還用樹皮圍上，這裏就成了一個得天獨厚的小天地童話世界，一個小木梯通往這個我們稱為“小木屋”的地方。我們在上麵做功課，做手工，做泥人。。我把媽媽寄來的簡單玩具也帶來和她一起玩。秉珍的母親把不用的布頭放在一個竹藍裏告訴我們可以用來給泥人做衣服，還試圖要作鞋。秉珍比我大，她母親很喜歡有我和秉珍作伴，還對外婆說，要把我收做二女兒。外婆也很高興和放心，我有這樣一個安全的去處，雖然那裏和三姨媽家要走可能二十分鍾的一段街路。

    秉珍隻比我大約一歲，因為父母很忙，她很懂事，已經承擔了家裏洗衣服的責任。我趕快向外婆討教洗衣服，表示要和秉珍一起洗衣服。那時洗衣是用棒槌來反複捶打衣服，肥皂很貴，我們多是用一種天然的皂角煮泡後來替代肥皂清洗衣服。我和外婆一向都是用井水無論是洗衣還是清衣。從認識秉珍後，她就告訴外婆她想要帶我到東門外的河裏去至少是洗之後的清洗，我倒是求之不得，很想和她一起到河裏清洗衣服。外婆雖然知道在流動的河水能把衣服洗的更幹淨，但還是很久都沒有同意，因為，東門外的安寧河那時是一條還沒有任何治理的河道，洪水隨時都可以從附近的北山那邊傾瀉爆發，一旦爆發，河灘上的一切會在頃刻之間被卷走。。但經不住我們兩個的纏磨，外婆就讓我們一起去了，可是我們才第一次出行就把大人惹急了！

     我記得是一個晴朗的星期天，秉珍來幫我把洗過待清的衣服提籃一起拿上，我們到她家把她的衣服也提上。很重，但我們還是高高興興地出了東門，通過非常寬闊的河灘，蹦蹦跳跳，幾乎要跑起來，我們根本沒有好好看路，我就一腳踩空摔到一個布滿青苔的水潭中，身上大部分都是青苔水，她過來拉我，不小心把衣服籃子打翻了，衣服也髒濕了，一瞬間我們有點不知所措。。。還是秉珍大點，她說我們幹脆就把衣服脫下來，一起洗幹淨，放在河灘的那些大石頭上曬幹再回家，我想都不想，覺得非常好。我們把衣服脫下，隻穿了一個褲衩，到不遠的河裏清了髒衣，爬到石頭上晾好，還用石頭壓住，把家裏帶來衣服也清幹淨放在籃子裏。開始我們互相壯膽，看敢不敢從大石頭上往下跳到下麵的沙潭裏，反複跳了很多次，濺起的水花讓我們更興奮，一會太陽曬的很熱，我們就在大石頭間縫隙陰涼處玩了起來：將河裏各種石頭堆成房子，我們做各式假設和想像，改變石頭形狀，大小，顏色。。。總之玩的忘乎所以，不亦樂乎，根本沒想什麽時間，衣服。。。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聽到遠遠地有兩人在輪流叫我們名字，聲音由遠遠逐漸近，聽到是外婆和秉珍媽媽，我們倆一下害怕了，知道自己惹禍了。現在想來很有意思，我們一害怕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躲到大石頭縫的更深處，再也不敢出聲！外婆和秉珍媽媽就朝另外一個方向的河邊去了，我們不知怎麽辦，依然躲在那裏大氣都不敢出。。

     大人畢竟是大人，她們在河邊沒有找到人，也沒有看見我們的裝衣服的提籃，棒槌。。。斷定我們沒有被河水淹掉，就有走回河灘，大概這時她們老遠看到了我們依然晾曬在石頭上的衣服。外婆和秉珍媽不再叫我們的名字了，直接朝我們走來。而我們隻顧害怕了，等她們離我們不遠時，我們才看見，走出來時，大概象兩個小俘虜，低著頭，有點哆嗦，不敢大喘氣，兩隻滿是泥沙的手不知放在那裏。。。現在想來，兩個大人當時不知有多著急，多生氣，可看見我們安然無恙時又有多安慰！

     她們沒罵我們，更沒有打我們，在我記憶中，外婆和秉珍媽把半幹不濕的衣服穿在我們身上，幫我們提著籃子在前，我們拿著棒槌在後。。四個人默默無語穿過河灘，現在在我的腦海裏，當時陽光下河灘一定是非常美。剛到秉珍家門口，我們要告別時，不知是怎麽，我一下撲在外婆懷裏哭了，說：外婆我再也不了！這時，秉珍給媽媽下跪說：別讓爹爹打我，我下次不敢了！我後來也忘了問，是否她的父親打她了沒有，可能是沒有。

     離開秉珍家，我跟外婆講了前後發生的事。。。外婆隻是說，你們要是出事了，大人該多心疼啊！我和秉珍是幸運的孩子，有那麽慈愛和通情達理的外婆和父母，我們的成長得這麽溫暖！

     不久我們在秉珍家傍邊的城牆上看到過一次山洪爆發，土黃色的河水象一條黃龍卷起許多大石頭狂奔而下，河灘瞬間變成一片汪洋，當時在那麽高的城牆上都我們都非常害怕，非常恐怖，我們兩的手緊緊拉著，出汗，發抖。。從此我們再也不敢也不想去河邊了，這是我又一次感到自然的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