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三月十三(4月6日),是我父親去世十九周年的忌日。近二十年來,我一直想寫點什麽紀念父親,但每次提筆卻又不知寫什麽。小時候因為家中孩子多,父親很少有時間跟我在一起。記憶中僅有的幾次與父親在一起的溫馨時刻,寫起來總是感到太零碎,怎麽也不能把這些事串在一起。82年我上大學,父親把我送到武漢。在船上的幾天,我跟父親朝夕相處,留下了許多難忘的回憶。父親臨回家時與我分別的情景,讓我終生難忘。今天我把那一段經曆寫成文字,化成縷縷哀思,懷念我的父親。
那年父親送我去武漢上大學
1982年夏秋之間,經過了緊張的魔鬼七月高考和隨後一個月煎熬的等待,我終於接到了武漢華中工學院 (現華中科技大學)力學係的錄取通知書。當通知書從我手裏傳到父母手裏,再傳到我哥哥和三個姐姐手裏時,全家那種喜悅令我至今都無法形容。
高興的心情持續了幾天,巨大的經濟壓力便接踵而來。那時候雖然沒有交學費一說,但上大學需要準備的行囊、盤纏和我之後的生活費對我家來說也是一筆很大的費用。從76年到82年,大姐、二姐和大哥相繼結婚成家,家裏僅有的一點積蓄差不多花沒了。為了讓我安心去讀書,大姐、二姐和大哥為我湊足了路費和半年的生活費。小姐姐已經定在83年春節結婚,但她二話沒說,把她準備置辦嫁妝的錢拿出來為我買了皮箱和旅行包。聽說武漢冬天冷,她還買了新毛線,為我織了一件厚毛衣。小姐姐還未過門,小姐夫卻也為我趕製了幾套衣服。我媽請人彈了新棉花,為我套了一床新被子,並把家裏唯一的一條毛毯給我帶上了。 總之,為了能讓我順利上大學,本來已經非常拮據的家裏更是捉襟見肘了。後來,我聽說小姐姐因為結婚時嫁妝寒酸,常常受她婆婆的閑話,心裏一直很難受。
然而更大的費用還在後麵。那時,在我們老家,如果誰家孩子考上大學,一般都要辦狀元宴,宴請親朋好友、老師和鄰居。我對父親說,狀元宴不要辦了,我想要一塊手表,這樣出門看時間比較方便。可父親的想法正好相反,狀元宴必須辦,手表緩一下。大概那幾年父親在工作上一直不得誌,而且因為家裏房子和宅基地問題,常常覺得受鄰居家欺負,他想借我上大學這個機會爭一點麵子。父親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別人怎麽勸他都不聽。父親當時在鎮上的一個小廠當一個小負責人,雖然掙一點工資,但他平時花銷也大,沒多少錢剩下。但不管怎麽說,狀元宴還是如期舉辦了。 賓客老師們自然都讚我父親生了個有出息的兒子, 父親的麵子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我知道他心裏並不輕鬆,因為好幾次深夜了我看見他一個人坐在院子裏抽煙。
一個星期以後,父親忽然跟我說到常熟市裏去給我買塊手表, 這很出乎我的預料。因為辦了狀元宴以後, 我們家再也無力去買其他東西了。當我知道父親是借了錢買手表時, 我堅決不同意,為此一向在父親目前唯唯諾諾的我竟然和他吵了起來。 父親沒辦法, 隻好讓三個姐姐輪番做我的工作, 並說出門不戴手表會被別人瞧不起等等。 最後拗不過他們的反複勸說, 我隨父親去常熟市第一百貨商店挑了一塊最便宜的上海牌手表,好像是五十多元。
臨走前的那晚,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為我送行。 大姐二姐再次叮囑我在外一定要小心, 並且吩咐我以後一定不能忘了家裏人,要我大學畢業後照顧好父母兄弟姐妹,特別是一直多病的母親。 十七歲的我當時也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是怎麽樣的, 更不知道大學畢業以後在哪兒,做什麽工作。 麵對一家人希冀的眼光,我惶恐地答應著。這時一直坐在一旁默默無語的母親叫了我一聲:“JF,你明天要走了?!”。 我開始以為聽錯了, 母親從來都是叫我昵稱JJ,今天怎麽一下叫我正式名字了? 我回頭疑惑地看著母親,從她那信任而又不舍的眼光裏,我突然明白了,原來母親是覺得我已經長大, 以後一個人在外隻能靠自己了。 一霎那,我抓著母親的手,淚水奪眶而出。
終於到了要走的那一天,父親、大哥和我用自行車馱著行李到趙市鎮去乘汽車。因為二姐夫在車站工作,車票已經買好。 我們到達車站後不久很順利地登上了往上海的汽車。 那時,上海到武漢沒有直達的火車,隻能坐船經長江水路到武漢。長到17歲,除了到過縣城, 我從沒去過更遠的地方。 出發的時候,我心裏已經忐忑不安。我們的計劃是我哥送我到上海(因為要搬運行李),等我坐上船後他就回家,由父親一直送我到武漢。我家鄉雖然離上海也就100來公裏,但三人都沒去過上海,心裏很不踏實。父親曾經兩次與人一同到外省出差,但兩次出差都沒有好的經曆。那時候,中國大陸的治安還不是很好,常常有攔路搶劫行凶的傳聞。 臨行前,父親反複囑咐我們,看好行李,當心好錢包。 一路上,我的手反複伸進褲子口袋裏摸著那個縫在褲子內層的錢包,兩眼緊盯著三個行李。汽車走走停停,又停停走走。100來公裏的路,走了近4個小時,終於到達了上海郊區一個叫曹楊新村的小車站。下了車,三個人肩扛手提著行李打聽找去十六鋪的上海市內公交線路, 出乎意料,兩次換車以後艱苦卻很順利找到了十六鋪輪船客運碼頭。
一下汽車,還沒看清楚碼頭具體是什麽樣子,後麵就跟上來兩個人高馬大麵目看起來比較凶的挑夫,問我們要不要搬行李。我們趕緊說不用,但他們倆一直跟著我們反複說幫我們搬。我們幾乎是逃著離開了那兒,心裏想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做生意的。
好不容易進了買船票的大樓,一看排隊的人望不到頭,我們都傻了眼。找到隊尾也跟著排隊,又花了近三個小時買到了兩張第二天下午去漢口的船票。還要等一天多的時間,我哥建議去找他的嶽父金伯伯。金伯伯做竹筷加工,在上海已經好幾年了。如果找到他,讓他帶我們轉一下,這樣既方便又安全。於是我們想先找個地方把行李寄存掉,然而再去找金伯伯。 剛步出售票樓,就聽見場地外大吵大鬧。原來有十幾個人在打架,紅著眼拿著扁擔一個個都想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樣子。後來聽人說碼頭幹活的人也有幫派,一幫不能進另一幫的地盤找活幹。 曾經在小說和電影中看過這種情景,沒想到八十年代的上海還有, 當時覺得匪夷所思。
看著碼頭那兒也不是太安全, 我們趕快把行李寄存完就離開了。又經過無數次的問路和公交車轉換, 我們終於在郊區一個不知名的角落找到了金伯伯。這時大家也覺得餓了, 就去找了個小飯店吃飯。父親是一個非常要麵子的人,為了感謝金伯伯抽空陪我們,父親特意多點了一個菜加了一瓶酒。 自然大家吃得都很開心,我心裏卻高興不起來。第一次出門到大城市,我心裏不僅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而且為了讓我上大學家裏借了不少錢, 還把我小姐姐準備結婚的錢也花了, 我覺得非常對不起她。金伯伯為了緩和氣氛,說想看看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這時我們才發現通知書隨入學材料放在皮箱裏, 當時寄存行李時匆忙沒有把通知書拿出來。 我心裏更著急了,想到十六鋪那麽亂,行李隔夜寄存會不會不安全? 夜裏箱子會不會被人撬了把通知書拿走? 沒了通知書怎麽去報到? 各種奇怪負麵的想法不時冒出來左右著我的情緒, 把大家原本快樂的心情一掃而光。 已經記不清那天是怎麽過的了,隻記得晚上金伯伯為我們找了一個便宜的旅館住著, 七八個人一間。 八月底,正是上海最熱的時候,沒有風扇,隻有蚊子,我一個人晚上胡思亂想在煎熬中度過,幾乎瘋了。
其實我哥長到二十幾歲,也從沒來過上海。本來,用他的話說, 仗著送弟弟上學,也想來上海看看。沒想到我現在做臉做色,以為我看不上他故意做給他看的,這讓他心裏大受打擊。第二天,原本打算先去上海熱鬧的地方轉轉,吃完中飯去碼頭候船。由於我的原因,我們就直接回到十六鋪那兒去轉了一下。中午時分,父親建議吃個中飯給我餞行順便感謝金伯伯幫忙,但我哪有心情吃飯,恨不得馬上去等在候船的地方。我說:“你們在這兒吃,我先去碼頭等船。你們哪是來送我,隻是想自己玩吧?”一說出這話的時候,我已經知道自己犯大錯了,但不知怎麽我還是說出了那樣的混賬話。聽到這話,大哥明顯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他說他不想再送我,想馬上回家了。幸虧金伯伯在邊上勸住了我哥, 不然那天真的不知會怎麽收場。
大哥終歸是大哥,一會兒就想通了。“那我們少吃點,不然你上船以後會餓的。” 大哥還是和顏悅色地說,但我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裏肯定在流淚。至今我想起這件事,心裏仍很感謝他的寬容和忍讓, 他真是我的好大哥。
終於等到登船檢票的時刻,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我們四人隨著人流湧向登船的通道。到了這兒,送行的人不能再向前了,我哥和金伯伯把皮箱和其他行李交到我和父親手裏。當我想停下來跟哥道別的時候,竟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後麵湧來的人群卻催促我們快走,我一邊提著行李跟著父親向前,一邊不停地回頭看我哥,希望他先不要離開,等我上船放完行李再跟他說句話。父親拉著我像衝鋒一樣,踏上登船的跳板,進入船艙中。拿著船票,問穿著製服的乘務員,那人指著樓上,說“快點兒,別擋著道”。船上的樓梯不大,越想走快越走不快,箱子不是撞著牆就是撞著樓梯。一直到第三層樓上,才把船票換成床卡。我把行李放在床上,趕緊走到舷側通道,向候船室望去,密密的人群,何處是我哥?我從通道的一端到另一端來回不停地走,希望我哥能看見我,真的是望眼欲穿啊。忽然,我看見了我哥熟悉的身影,他在向我招手,分明也在與我說話。但外麵風聲水聲和嘈雜的人聲,卻使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麽。我一邊向他招手,一邊口中不停地大喊著“阿哥”。幾小時前跟哥吵架的悔恨象發酵的麵一樣在我心裏越長越大,我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站在那兒,任江風不住地吹落我眼中的淚水。高中的時候,我曾經摘抄過一句不知誰寫的詩句,“滔滔長江水,藏著多少人的淚”,此刻我有了更深的理解。
一聲汽笛,客輪漸漸離開了上海十六鋪碼頭,一路經長江向西航行。 因為我剛剛鬧的不愉快,我和父親都無心觀看長江的風景,就回到了船艙房間裏。 父親一直在說我, 說我不懂事不體諒。我知道錯了,隻能默默受著父親的數落。可第一次出遠門心裏的那種緊張不安又有誰能理解? 有時候父親說的話重了,我隻能又羞愧又委屈地抹眼淚。 同船艙的其他旅客因為不知道情況,又聽不懂我們的方言,都怪怪地看著我們。
在船上的第一個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袋昏沉沉卻又欲睡不能。 想起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一切,想我哥現在已經到哪裏,又想母親和三個姐姐。忽然感覺到了肩頭責任的沉重。打開日記本寫下了這樣一首五言:大輪東向西,直下武漢去。今日大學上,來年報父母。
第二天早上, 迷迷糊糊睡夢中的我被船艙外麵的嘈雜聲吵醒,一看天已經亮了。父親告訴我大家都在看日出。小學時曾經讀過巴金的課文“海上看日出”,被其中優美的情節所吸引。今天有機會在長江上看日出,一定也不能錯過。我趕緊穿好衣服出去,在船尾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觀看。這時一輪紅日漸漸離開水平麵, 江麵上就像有金子在流動。遠處的水碧澄碧澄的,就像白居易詩句那樣“日出江花紅勝火”、“半江瑟瑟半江紅”。江麵的空氣非常清新,深深吸入一口,肺中的每個細胞都能活躍起來。微風吹在臉上,就像母親的手在幫我按摩,舒服極了。這時旁邊有一位看起來非常慈祥的老伯問我說:“年輕人,昨天下午你上船時我看你一直在流淚,是不是有什麽傷心事?” 我一下子變得不好意思起來,趕緊說沒事。父親在邊上給我打圓場,說第一次出門想家了,並告訴那位老伯說我們是去武漢上大學的。 老伯忙問是哪所大學,我們告訴他是武漢的華中工學院。老伯一聽馬上說那是非常有名的大學,在華中素有“小清華”稱號。老伯自我介紹說他在葛洲壩工作,對華中工學院非常了解,並告訴我們關於華工發展的許多有趣故事(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華中工學院簡稱華工)。其實華工雖有實力,在我家鄉蘇南地區名氣卻不大。那年江蘇省招生是先填誌願再出考分,我高考完以後覺得考分可能不高,當時又有一位常熟籍的老師到家鄉來招生,班主任就給我推薦給了那位招生老師。高考錄取結束以後,當知道有不少考分比我低的人被南大、交大這些知名大學錄取時, 父親還埋怨我膽小,為我惋惜。 這時聽別人說華工是好學校,父親顯得格外開心。 在船上的幾天時間裏, 我們常常去和那位老伯聊天,聽他講武昌的黃鶴樓和東湖,漢口的江漢關鍾樓和漢陽的歸元寺,感到非常輕鬆而且有收獲。
從上海到武漢水路漫漫有一千多公裏,坐船經過十幾個碼頭耗時近七十小時。 每天我都在計算著到武漢還有多遠。第四天早上七點多,當聽到輪船的廣播在音樂聲中開始介紹武漢的時候,我們知道江城快到了。我和父親早早地收拾好行李,來到船舷的過道中等待那心中期盼已久的城市。這時江麵上還彌漫著些許薄霧,隨著太陽的升起,氣溫也漸漸升高,能見度越來越好,空中更是呈現晴朗一片。偶爾頭頂飄來幾片白雲,與船兩邊的無數鷗鳥一起向著我們前進的方向飛去,仿佛信雁在向我未來的大學報信。這時不知誰說了一聲“看,長江大橋”,眾人向前望去,遠處水天結合處大橋像一條臥著的巨龍忽隱忽現,也更像那飛駕在天河上的鵲橋,朦朦朧朧像一首詩那樣,勝卻人間無數。隨著離武漢越來越近,大橋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隻見八個巨大的橋墩矗立在波濤滾滾的江水中,穩穩地托住橫跨在寬闊江麵上的橋身,顯得非常雄偉壯觀。還有那碩大的鋼桁梁上,密密麻麻的三角形孔看得人眼花繚亂。 當我們所乘的客輪緩緩地從橋下通過時,一列奔馳的火車從橋上呼嘯而過,整個船上的旅客都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這時不遠處江漢關的鍾聲也響起,一切是多麽美好。我仿佛看見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在向我打開,疲憊的身體一下變得精神起來。
汽笛再次響起,我們的東方紅客輪終於停靠在漢口碼頭。我和父親提著行李隨著擁擠人流下了輪船。在出口處我們便看到了華中工學院新生接待處, 紅旗招展,幾個學生舉著“歡迎新同學”的牌子衝我們揮手和喊叫,我們走過去,那兒已有不少新同學等著。同是天涯追夢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跟幾個新同學互相打著招呼,大家雖然疲倦,但臉上個個都是喜悅萬分。
接新生的是一輛敞篷大卡車,不一會兒就站滿了人。當時雖然是夏末, 武漢的天氣還是非常炎熱。好在等了沒多久,汽車就啟動了。沿著寬闊的沿江大道慢慢進入了漢口市區,然後七拐八彎地進漢陽又開上了武漢長江大橋。 “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南北”, 從橋上向四周望去,一片繁忙。 大橋上, 來往車輛川流不息。 江麵上, 百舸爭流。 由於橋麵很高, 剛才乘坐的東方紅客輪在江中看起來就像小舢板。 橋下路上的車輛和行人就像螞蟻在蠕動。 長江兩岸,高樓林立,武漢真美!想到接下來的四年我會在這座美麗的城市學習和生活, 心情變得異常激動起來。 從碼頭到學校開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怎麽有這麽長的路? 就在我心裏嘀咕還有多遠時,汽車慢慢地拐進了校門。 大門口和路兩邊的梧桐樹上都掛著歡迎新同學的標語。又一拐彎,路兩旁排滿了各個係的報到處。我們一下車就被一群熱情洋溢的青春氣息包圍,一陣暖意也迎麵襲來。我們不由自主地扛著行李隨著他們走到力學係的報到處,在學長和老師的幫助下,一會兒就辦完了入學手續,然後又被引到了東七舍。印象最深的還是門口的標語。 其他係的標語一般都是:歡迎你——未來的什麽什麽工程師,而力學係標語特別與眾不同:歡迎你,未來的力學家。真是別具匠心。到了宿舍發現裏麵一切都是新的,寫字台壁櫃一應俱全,甚至每人還有一個小板凳,我和父親都非常滿意。
鋪好被褥,和父親在宿舍的澡堂衝了個澡,一下子覺得心情舒暢起來。 兩人換了一身新衣服打聽著到東二食堂邊的小賣部買了一些日常用品,然後就在學校裏轉悠。從宿舍到食堂,從圖書館到南一樓,從電影場到喻家山。 寬闊的校園、安靜的環境、錯落有致的大樓、筆直的馬路、成片的樹陰,處處顯示出華工的不凡與美麗。 父親對學校環境很是滿意,覺得真是個求學的好地方,認為我選擇了一所好大學。 重新回到宿舍後,我又在日記中寫下了一首五言: 衣褲換成新,校園來去頻。 臉龐時有笑,父子兩個人。
吃完晚飯後,父親與我商量他明天怎麽乘車回家。 剛好班主任楊老師進來看望我們,告訴我們可以在校門口乘15路公交到武昌司門口,再坐輪渡到漢口碼頭。 但楊老師也說明天一早可以坐接新生的卡車回到碼頭。 第二天一早,我們簡單地吃了點早飯就到新生接待處等候去碼頭的汽車。 一路上父親還是囑咐我在學校裏一定要好好讀書,以後有出息了不能忘了家裏人。 並且反複叮囑我要馬上寫封信給我哥, 表示歉意和感謝。 那幾天我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許多,我知道我不僅僅是為自己讀大學,更是為全家讀大學,因此我一一答應了父親的要求。在新生接待處又等了半個多小時他就上了車。 因為車上人比較多,父親個頭又不高,我想再跟他告個別,卻看不見他在哪裏。我圍著車轉了兩圈,看見他從人群中擠出半個身子,向我笑著揮手道別。但我分明看見他眼睛紅了在流淚,想再跟他說句話時, 汽車啟動,駛進了樹陰,拐了個彎,不見了。 這時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臉上滿是淚水。
回到宿舍以後,我以最快的速度給我哥寫了封長信,信裏列舉了這麽多年來他為我所做的許多事, 表達了我對他照顧我、照顧父母的感謝,也感謝他去上海送我。對由於我的不成熟不懂事讓他受到傷害,希望他能原諒我。信當天就寄了出去。後來父親告訴我,我哥那次在上海十六鋪碼頭送我走以後, 就到上海北站坐汽車回常熟,但到常熟時已經很晚,沒有到趙市鎮的汽車了。 他一個人步行了二十多公裏,深夜才到家, 一進家門就掉眼淚。母親知道原委之後狠狠地罵了我一頓。直到收到我的信後,我哥心情才好起來。
父親坐學校的車到達漢口輪船碼頭以後,倒是很順利地買到了當晚去上海的船票,並在碼頭候船時認識了也是送兒子到華工求學的一位江蘇老鄉, 兩人結伴回江蘇。 三個多星期以後,我接到家裏的回信,知道我哥和父親已經平安到家,我心裏才完全放心下來。
開學以後, 我在日記上寫上了中國跳水名將陳肖霞的一句話: 隻有忍受別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才能走在競爭者的前麵。大學四年, 這句話一直激勵著我勤奮學習。
寫於2020-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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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總的經費是多,但學校大,要花的錢也多。南二樓是學校頭頭辦公的地方,好像更破舊。我86年到那兒去打印一篇文章,裏麵很擁擠。聽說現在還是那樣。
問好校友。
您學的是力學,我們當時學過一門是流體力學,大家都是叫留級力學,不考試,隻做作業。
第一次進學校,覺得是一個國家著名大學,應該有著名大學的樣子。學校建設得挺大氣。但是,
看到那麽多男學生,好多好多,戴著眼鏡,一起走出來,個子也不高,很失望。
2006年畢業二十周年時回去過一次,南一樓牆外都是外掛空調,看起來的確不太好看。我們原來住的很新的東七舍已經變得很舊了。
學校太大了,可能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華科得不到國家的太多支持,隻能靠自己了。最好學校公開向校友要捐助,具體說要維修南一樓多少錢。我想校友肯定願意捐的。
是的,送行的確很豪華,非常感恩。記得那天出行,不僅家人送,村裏有不少人也到村頭送我。現在想來都很感動。
我一直是一個很膽小自卑的人。那時候根本沒心思玩,隻想早點到校。找金伯伯是因為他一直在上海做生意,對上海比較熟悉,想讓他帶我們轉轉。
其實到校後發現好多人比我更艱苦。我每月助學金是13.5元,節約點13.5元夠了。開學帶的錢一個學期後幾乎沒花,春節回家給家裏買了些禮物。
2006年,畢業二十周年回去了一次,感覺非常親切。本來今年想再去看看,現在可能要等到明年了。
南一樓是華工的臉,可惜我有一次回去看,走廊牆麵上有球打上去的印子,
樓梯上隱隱飄來廁所的香氣。完全不是原來的威嚴。
沒有文化的底蘊,隻看到經濟快速發展的痕跡。
我沒有覺得現在的樣子比原來好。
學校有助學金,你應該沒太大問題。
新皮箱新衣服新手表狀元宴, 一路父兄護送, 那時可是超級豪華了。 咱可一樣沒有
有這時間不去逛南京路城隍廟外灘,跑去郊區幹啥---
又經過無數次的問路和公交車轉換, 我們終於在郊區一個不知名的角落找到了金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