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容易

不知道別人會不會這樣想，我每遇到稍微特殊的日子，總問自己，多少年後我會不會想起今天這個日子。實際上這樣問得多了，今後想起的，很少。去年的今天我一定問過自己，明年會不會想起這個聖誕節，現在想起來，去年的聖誕節我一點也想不起來。

今年從回來就生病，伴隨倒時差，失眠。昨晚七八點突然困極，上床入睡，睜眼已是十二點。強迫自己睡到兩點，無法入睡。躺床上在油管看那兩個德州父子修一輛幾十年的舊卡車，台灣的賴皮寮。四點起來做早餐，稀飯，涼拌皮蛋雞絲，肉龍，咖啡加巧克力。

窗外漆黑，在下雨。這麽暖和的聖誕，一輩子少有。一邊吃一邊想，多年之後，會不會想起這個聖誕。

想不起去年的的聖誕，我會想整個一年。不僅一年，我會想過去十年，二十年，一輩子。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真不容易。

這四個字並不意味著多慘，而是活到今天，確實比去年好，可以舒口氣。

在國內，去玉淵潭散步，玉淵潭現在已經不是我年輕時的玉淵潭，修繕得美輪美奐，湖邊都砌了石子岸。我年輕時就是一個野湖，冬天滑冰，夏天遊泳。有一次橫渡湖麵遊泳，上岸時，被泥裏的異物紮到，傷口有一兩厘米，我一拐一拐走著去拿自行車，路上一條血跡。

那時候，我獨自坐在湖邊，度過許多寂寞的時光。那時候的人生，仿佛沒有其他入世的東西，感覺一輩子能在湖邊坐著，就不錯。幾十年後回來，又在湖邊坐下，就覺得這幾十年真不容易，不容易之餘，難道我現在不是正活著二十歲的夢想？

在家裏看到梁啟超詩雲，淚眼看雲又一年，倚樓何事不淒然。難言的情緒油然而起。有人說悲觀，其實一點也不。一個人獨自倚樓，淒然往事，盡去矣。

2023年聖誕淩晨，倚樓記之。

[美中老牛]

我80年代就常常在八一湖遊泳，還遇到淹死人的事情。也被泥裏異物紮過。那時候還在玉淵潭抓蛐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