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住在美墨邊境的一個城市,認識了一個姑娘。她的父親是伊朗裔,母親是墨西哥裔。
我年輕,她比我年輕更多。我一度以為有一天會娶她。
一個感恩節,她和她的母親請我和她們一起,去邊境的另一邊,和她們墨西哥的親戚一起過節。
那個墨西哥的院子類似北京的四合院,我見到她的祖姥姥,九十多了,還有各式各樣的親戚,用西班牙語打招呼。
她的母親留著慈禧太後一樣的長指甲,艱難地用指關節往一隻火雞肚子裏填各種調料,麵包屑,芹菜。再用繩子綁上,包在塑料布裏,塞進烤箱。我從來沒見過如此烤雞。
我們上午到的,三四點火雞還沒出爐。我出門時沒吃飯,不停和人聊天,餓得幾乎虛脫。
我現在完全忘記了火雞的味道,隻記得當時吃著火雞,覺得我在這個國家也算有親人,有家了。至少感恩節我有地方去,不是孤身一人。
剛才剛看到有人感慨,人生就幾十年。是啊。幾十年過去了,我在感恩節,想起幾十年前邊境另一邊墨西哥的一個感恩節。如今,當年和我一起過感恩節的人,我們各自在世界的一個角落,過另一個感恩節。
如今我已經不需要過節了,過節就是細數以前的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