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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幹活之前,在樹蔭下喝咖啡,吃炸南瓜花,說點題外話。
想起了楊憲益。
楊憲益接受采訪,講文革經曆。說他和英國妻子戴乃迭都是酒鬼,夜裏喝了半瓶好酒,突然有人敲門,把兩個人帶走了。
一走就是好幾年。
老楊然後反複說這瓶酒,不是茅台就是五糧液,要是知道來抓我,我就把那瓶酒喝完了。
進了看守所,牢房裏的人聞他滿身酒氣,不停問,你喝的什麽酒,那麽香,是不是發酒瘋抓進來的。
我非常欣賞老楊回憶的態度。
要說慘,老楊也算是非常慘的,兒子自殺,兩口子抄家,關監獄好幾年。
要說冤枉,能有比他更冤枉的,可以和英國老婆待在英國,非回國。
學問那麽大,翻紅樓夢,離騷,聊齋,唐詩宋詞,魯迅。
他們翻譯這些,大多數中國人,包括知識分子,讀都沒讀過。
可是老楊說起文革來,輕鬆得不得了,不停說他那瓶酒。
難道不慘,不冤?
原因是他想開了。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曆史的一部分,我楊憲益是大戶出身,有錢過,學問也大,落得現在這地步,可是誰又不是呢?
劉少奇林彪比我牛吧,命運比我好?
整人的毛主席,命運比我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文革活過來的,多少有這種態度。
這種把個人命運和曆史聯係起來的態度,有一點讓老楊和共產黨一致,就是堅決不做複辟變天的假設。
老楊被共產黨害得這麽慘,他絕不想沒有共產黨,我還住著祖上的一整條街,是使喚著好幾十傭人。
沒有共產黨,我這麽大學問,肯定不遭這屈辱。
中國一個望族出來的人,經過近代的磨難,受過教育,最看不起的,就是說我祖上闊過。
巴金的家,通篇中心思想就是這種有錢人多麽腐朽,這種模式不可能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