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長和最短的一天

到目前為止，讓我覺得最難熬的一天莫過於１９９７年的春節前夕，從浙大回哈爾濱的一路火車之旅。其實從杭州到北京的一段還好，學生專列，車過了濟南，你甚至可以躺在長椅上睡覺。一到北京，情況似乎嚴重了起來。要趕的那趟車票已然是沒有了，隻有上車補票了。車還沒進站，　站台已是熙熙攘攘，三三兩兩的提著大包小裹，偶爾會有一兩個人走來穿去找尋熟人。我和朋友坐了一天的火車，人困馬乏，饑腸轆轆。可看到這陣勢，也要強打精神，準備衝上火車。

火車總算來了，還沒停穩，每個門前早就擠好了一個大扇形。因為拿了怕擠的東西，我和朋友分工合作。我先擠上火車，然後再從車窗裏把東西遞進來。好容易上了車，打開車窗，遞進東西，

才發現已是不可能再從車門進來。靈機一動，伸手抓著他楞是從車窗爬了進來。總算是大功告成。

車開了，磨難也才剛剛開始。從我們的位置到補票台短短的十幾米的距離，我們愣是擠了三個小時。等到補完票回到各自的位置，所謂位置，不過是一小塊立腳的地方。此時此刻，又髒又臭的廁所反而成了最寬敞的地方。那時的一分一秒似乎無比的漫長。幸虧是冬天，你不會擔心不能取暖。難以想象每個人是如此的貼近，而又相安無事。那一夜，我整整站了十四個小時。心理發誓，

以後再也不坐火車了。說這一天長，隻是我的感覺，我想無論是誰在哪種情況下，也會和我有同感的。

 

說到最短，想來想去，　還是１９９９年的１２月３１號，２０世紀的最後一天。那時候我在北京新東方學GRE，讀博歸來的兩年我一直在學英文。對於一個學了十幾年日語的人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我住在山上，據說還是一個滿清太監的府第。同室的８個人，２個來自哈爾濱，２個四川，２個南京，１個濟南，１個河南。年齡也是參差不齊。各自為了各自的目的。　

有的為了出國留學，有的是為了加拿大移民，還有的隻是為了學英文。

我還記得１２月３１號是個周末，我們計劃好了一起出去玩。我全權負責整個安排。吃過午飯，我們便乘小巴直奔香山。上山前，去拜了翠雲寺。天氣出奇的好，陽光懶懶散散，照在臉上很是舒服。碧雲寺的清幽自不必說了，石橋兩側的翠竹讓你仿若置身江南境地。寺內常綠的翠柏也是亭亭華蓋，一看便知是塊福地。從碧雲寺的後門出來，攀沿石階向上，隱隱看到山頂。彼此說著笑話，沿路看著風景，不時地停下來拍照，不經意的回頭之間，碧雲寺的大殿已然全無蹤影，留下的隻是一抹濃綠，在山腳下徘徊。不久到了山腰，我們每個人在那塊突出的岩石上拍照，那張也是我仡今為止最為喜歡的。我們沒在山頂逗留很久，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於是匆匆下山，乘車到了頤和園，又轉車直奔市區。可能是因為那一天比較特殊的原因，公共交通很早就停了。看看離前門已是不遠，我們於是決定步行去大柵欄。天已是全黑了，我們沿著長安街一路向東。馬路上到處都有人影在晃動。到了前門，本來是要去全聚德，可惜人滿為患，隻好作罷。轉身看到第一樓的招牌，忽然想起在開封的經曆。於是決定就是它了。酒足飯飽，一個個紅著臉膛走出店門。　時間漸漸的逼近午夜。漫步到了天安門前，赫然發現已是人山人海。就連每個電話亭前也都排起了長隊。是啊，２０世紀的最後一天，人們都會把最美好的祝福留給明天，給親人，友人，愛人。

當時鍾敲響的一刹，才會知道先前的那一刻再也不會重現。人生的境遇大都如此。那一天，真得很短。

 

                                                                 Jason 於2006年四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