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bulous_Jason

If there is anything you need, I won't be far away.
正文

舊痕(三)

(2007-02-02 12:39:12) 下一個

今天的馬迭爾顯得有幾分冷清,沒有幾個人在吃早餐。一鶴挑了一個靠窗邊的位子坐了下來,要了兩份蛋糕,兩份牛奶,還有一份報紙。過了一會兒,服務員端上他要的東西。“您慢用.” 臨走還羨慕的看了一眼小思明,畢竟這年頭對大多數人來說這頓早餐還算是奢侈品。

 

一鶴沒有馬上吃東西,而是拿起報紙,想先看看今天的頭條。“田漢的《謝瑤環》是一株大毒草”,大大的黑字赫然印在第一版的頭條上。一鶴皺了皺眉,合上了報紙,望了一眼窗外。對麵的新華書店已經開門了,正門的牌樓上麵,兩個歐式半裸的少女托著花瓶的石膏像,在明媚的光線下顯得非常柔和。透過冰花剛剛融化的玻璃窗,給人一種朦朧的美。一鶴回過頭,不僅“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思明小小的臉蛋兒上塗滿了蛋糕上的白色奶油,上下嘴唇是一圈兒白白的牛奶,小家夥正吃得津津有味。

 

“哎,老章,好久不見. 遠遠的一個胖老頭,高舉著左手,伴著這震耳的嗓子,邁著方步走了過來。一米七五的個頭,礅礅的身子,紅紅的臉膛,威風凜凜,活似關公在世。

 

“老楊,是你呀!一向可好,今兒怎麽這麽閑在呀。” 一鶴站起身,和來客拱了拱手。“來來來,坐下說話。 怎麽樣,現在還唱《古城會》麽?” 來客坐下身子,看了看四周,壓低嗓子說:“不能唱了…..唉”。最後變成了一聲歎氣。“怎麽的?” 一鶴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了。胖老頭敲了一下桌上的報紙,“看了吧!” 一鶴點點頭。“現在不讓唱這些個了。” 他又指了指第二版,“喏,你看。”一鶴仔細一看,“革命樣板戲《蘆蕩火種》,《智取威虎山》,今起在市京劇院上演。” “聽說了麽,連馬老板都不讓唱了,恐怕人都保不住了。” 

 

“憐君身似江南燕,又逐秋風望北飛。劫數哇”,一鶴黯然了下來,“唉,這是怎麽啦?51年辟《武訓傳》,54年是《紅樓夢》,57年反右,58年大躍進,一個接一個,你說什麽時候才有個頭。” “噓,小點兒聲,三年自然災害都挺過來了,凡事總有個因果。” 胖老頭低聲說。“劇團裏開會,聽說上麵還要有大動作,唉,真不知道會怎麽樣,老章,你還好吧” 

“嘿嘿,我怕什麽,都這麽大歲數了,一把老骨頭。” “還是小心點好,這年頭,禍從口出哇,我先走了” 胖老頭打了個躬,回頭走了。“爺爺,那個爺爺是誰呀?” “他麽,可是大名鼎鼎。得,你快吃吧,別讓你媽著急。”

 

這是1966年二月的一天,生活似乎和以往一樣一成不變。但是一股暗流已是蠢蠢欲動,整個中國都籠罩在這股暗流之下。 

吃過早飯,爺倆兒沿著四道街向回走,穿過通江街,過了紅星體育場,向右轉到高宜街上,遠遠的看得見友誼宮。

 

思明的家就在高宜街頭上,兩層的俄式小洋樓,明黃色的外牆,紅色的屋頂,大理石的台階。四壁的牆已是斑斑駁駁,屋頂也是破舊不堪。門前兩棵參天的大榆樹,紅磚的甬道,一直延伸到人行道邊。

 

這裏曾是一鶴的祖產,解放後收歸國有,這幾年陸陸續續的有人搬進來,章家的領地於是越來越小,如今隻剩下樓上的三間房子和一個廚房。從木質的大門進去,是13級的台階,兩邊堆滿了各家的雜物,門從外邊一關上,裏麵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一鶴和思明是走熟了的,數著台階,摸到二樓的平台,又打開第二層門,隻有一盞暗淡的吸頂燈照著整個走廊。2005/10/03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