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北美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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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設圈套威逼打工仔 風雪夜難解苦悶心

(2019-03-20 17:23:51) 下一個

   1. 爆發

上回說到路生上工找不到餐館的招牌燈箱了,感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這裏沒人會偷那玩意兒。到了餐館,他仔細查看了一下內外,終於在阿東那輛尼桑車後麵找到了燈箱。送餐標誌既已被收回,又恰好是月底,他明白,這是阿東在暗示自己應當知趣地離開了。

其實這些天裏,他注意到阿東不僅讓威廉送餐,還讓他部分地接替了何麗麗的工作,因為她的肚子越來越大,行動有些不便。這說明,自己在這裏已經是多餘了。

也許是冥冥之中路生該有此劫,這天又發生了兩件意想不到的事。一是路生給一家黑人送餐,不知是那位胖黑女人故意搗蛋,還是何麗麗在搞鬼,竟然一個地址接連要他送了三次餐。你以為是什麽大餐? 一份油炸雞翅膀,加一罐可樂,每份僅有四塊錢左右,而且一分錢小費都不給,這不是故意耍弄人嗎!  當送第三次時,路生強忍怒火,客氣地跟那位黑女人說:“這位女士,你看我給你接連送了三次,是否可以考慮給我一塊錢的汽油費?”沒想到那黑女人不高興了,大聲地嚷嚷說:“你這是敲詐,我要給你們老板打電話,投訴你!” 嗐!這是哪跟哪啊? 惡人先告狀!路生不跟她爭論,憤憤地開車離去。

接近午夜收工前,何麗麗又讓路生又去給一位白人客戶送餐,沒想到到了門口,一陣風把菜單刮跑了。路生隻記得大概的錢數,於是跟那位女客人說:“對不起,剛才菜單被風吹走了,大約是35元。你可以打電話跟餐館核對,如果有誤的話,我改天把錢退還給你。”那位女客人同意了。

沒想到路生回到餐館,迎接他的是阿東的一頓臭罵。他說路生不該跟黑人吵架,得罪了餐館的老客戶。他又說路生不該擅自改變菜單價格,影響了餐館的信譽。他還說,自己已經答應明天給這兩個客戶免費送一次餐,餐館因此要損失好幾十塊錢。他指責路生辜負了他的栽培和信任,一心隻考慮自己的事,經常請假和耽誤送餐,因此從明天開始,路生可以走人了。

雖然路生早有思想準備,但阿東這樣斥責自己卻在意料之外。即使離開,他也不想背著敗壞餐館名譽和得罪餐館客戶的黑鍋,於是他想解釋一下今晚發生的事情,可阿東根本就不想聽。蔡妮也在一旁幫腔說路生懶惰,來這裏的一年中從來沒有掃過地,打掃過衛生,有空就坐在車裏睡覺,看書。這又是哪裏的事?路生分辯說:餐館裏各有分工,誰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這是他來這裏的第一天就講好了的。如果有其他需要,隻要吩咐了,自己從來都是服從的,怎麽成了“懶惰”呢?再說了,路生多次利用業餘時間幫阿東修車,給他們省下許多錢,怎麽就不提了呢?

說到車的事,阿東突然話題一轉,說他那車是兩千多美元買的,既然讓路生給撞壞了,那就應該賠償,因此這最後一個月的工資就扣下了。 這可氣壞了路生。他大聲爭辯說,那車撞壞不是他自己的原因,首先是因為那車輪胎太舊,刹車係統失靈造成的。事後阿東去察看了現場,應當明白發生了什麽。還有,那天如果不是前台弄錯了地址,搞得他不得不到處找電話,否則也不會發生撞車事故。

何麗麗聽罷不高興了,冷笑一聲說:“弄錯地址的事多了去了,難道地址錯了就該發生車禍嗎?如果那樣的話,送外賣的早都撞死了!”

“嗨! 這還是人話嗎?出了事,大家都該檢查自己的那份責任,不應該把一切罪過都讓我一個人擔著。你們是一家人,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路生一步不讓地繼續爭辯著。

路生的話惹惱了傍邊一直不做聲的阿強,他衝出來指著路生的鼻子說:“你說誰不講人話?我們一家人就欺負你了,怎麽著?”說著就往前湊,一副要打架的樣子?

阿福見事情不妙,急忙攔住了阿強,並大聲喊道:“哎,哎,算了,算了。這麽晚了,該回家了,回家了!”

路生見事情已經鬧到了這種地步,自己勢薄力單,已經沒法挽回自己這個月的工資了,隻好退一步對阿東說:“好吧,不說了,不爭了,工資你願扣就扣吧。其實你不用攆我,本來我也是打算今天辭職的,隻是沒想到你們全家會這樣對我,實在讓人心寒!不用等到明天,我現在就走,待會去搬我的行李,祝你們生意興隆!”。說完,轉身大步走出餐館,開車急速離去。

  2. 借宿

路生離開了餐館,去哪裏呢?他想隻能去老耿那裏了。

到了老耿那裏,他還沒睡,路生跟他簡單地講了剛才被老板辭退和他來借住幾天的打算。老耿說:“沒問題,想住多久都行,正好跟我做個伴。”路生說他現在就去搬行李,不一會兒就過來,說完就走了。

回到了阿東家,一屋子人誰也不理他,路生悶不做聲地來到自己的住房整理自己的行李。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也就一個大箱子,幾件被褥,還有一些書籍罷了,不一會兒就塞到了自己的車裏。 臨走前,見周圍沒人,路生來到阿福床前,感謝他剛才的幫助,祝他保重!

阿福壓低了聲音說:“你還敢跟他們吵架?你不知道他們一家子都很能打架的。阿東現在是變好了,如果過去的話,他一個人幾個人都招架不了。”路生說:“不是要跟他們吵,主要是想把事情講清楚,不能無緣無故背黑鍋。” 阿福說:“講不清楚的,人家是一家人,四五張嘴,你怎麽能講的過?”“是啊,講不過的,隻好這樣了。”路生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

就這樣,路生離開了“祥龍飯店,這個曾給他帶來了希望和傷害的地方。

到了老耿的小屋,老耿幫他把行李搬進來。睡哪裏呢?屋裏隻有一張床,路生隻能睡沙發了。“反正也睡不了幾天,”路生想,“就這樣湊合吧,等到了信就離開。 ”

老耿燒了點開水,給怒氣未消的路生衝了一杯茶,開導他說:“想必你今晚一定很激動,喝點水,敗敗火。事情過去了,該幹嘛幹嘛。人生就是這樣,遇到點挫折算什麽。”

老耿比路生大十幾歲,社會閱曆廣。按他的意思,這一千多美金應該還給老板,這叫作“人情兩清,互不相欠”。他還說:“一年多來你走了好多地方,掙了一些錢,辦了好多事,積累了很多經驗。現在從這裏掙脫出來,另換一番天地,總起來說不虧。”

他頓了一會又說:“不過,你還是太書生氣了,還準備跟他們客客氣氣地握手告別呢。你想啊,那老板是什麽人? 曾經打死過人,坐過牢的,啥場麵沒見過? 在他們心裏隻有一個信條,那就是“順我這昌,逆我者亡”,“老子天下第一”。隻要你不順他了,那就會置你於死地,絕不會跟你講什麽仁義和情誼的。而且他知道你孤身一人,不會給他造成任何威脅,所以才敢明目張膽地欺負你。”

“其實我早就準備辭退了,隻是沒想到他們會這樣算計我。如果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早早辭了,不至於傻乎乎地幹滿這一個月。”路生說道。

“吃一塹,長一智嘛。以後跟這種人交往,要有防範之心。你想啊,萬一今天晚上鬧大了,他們一家人動手打了你,即使警察來了,你渾身是嘴都說不清,受罪的還是你自己。”老耿分析說。

“那是很麻煩的。”路生同意老耿的說法。

然後,老耿又跟路生談了他的一些打算。他希望路生在這段時間裏幫他四處跑跑,爭取在春節前拿到一點訂單,也好向他的委托人交差。路生同意了。

那晚,老耿和路生談的很多。老耿是個爽快人,說完了話,上床一會就打著呼嚕睡過去了,可路生怎麽也睡不著。也許是這沙發有點短,伸不開腿的緣故;也許是這天的衝突太多了,路生的腦海了翻來覆去總是出現阿東、蔡妮他們一家人向他咆哮的情景。他既痛恨他們一家人設圈套算計自己,又恨自己太幼稚,太軟弱,白白損失了一千多美元!

回想來美國的這一年裏,他吃了許許多多的苦,可半年以上的收入都不明不白地損失掉了。除了給寄送給家裏的七千美元,現在他還剩下不到兩千。他盤算著,至多一個月,他必須結束這種狀態重新開始,該打工打工,該幹嘛幹嘛。唉,可下一步怎麽辦呢?

同時,他也反省了自己這一年的作為所為,覺得自己雖然住在他們家裏,卻始終在言語上和行動上與他們格格不入,還經常與何麗麗和蔡妮發生一些小衝突。自命清高,講話、做事又不注意策略,久而久之就與他們產生了嫌隙。當他們覺得自己不可能成為朋友,甚至有損於他們的利益時,就對自己不客氣了。這是教訓,自己應當認真汲取。

昏昏沉沉的,他終於在天亮之前睡過去了。

  3. 雪夜

就這樣,路生在老耿這裏暫且住下了。 白天他開著車,帶著老庚走訪一些商家和商場,調查美國市場上適合中國產品的項目和價格,盤算著怎樣開展下一步的業務。老耿很高興得到了路生這樣一位懂行的幫手,路生也很高興有這樣一個進一步了解美國市場的機會,為他今後的計劃做好準備,那天因跟阿東一家的衝突而引起的苦惱漸漸被衝淡了。

生活上,他和老耿采取了搭夥的辦法,一起購買食品蔬菜水果,一起做飯,平攤費用。每天無非是麵包,黃油,肉片,奶酪,色拉,牛奶,麥片,方便麵,米飯,蔬菜,水果,有時也買幾瓶啤酒。每餐都很簡單,兩個單身漢一起生活,卻也趣味無窮。

為了聯係業務,老耿裝了一部帶傳真機的電話。經他允許,路生也跟辛文通了幾次傳真,講了關於注冊公司的一些進展,並跟他協商,等公司注冊完畢,他要借該公司的名義申請“L-1 簽證”。他上一次簽證是借孫彥的那個公司申請的,眼看就要到期,如不趕緊續簽,他在美國就沒有合法的身份了,辛文表示同意。

在路生的協助下,老耿終於為他的委托人聯係成了第一筆業務 ,準備從大陸發幾個集裝箱的陶瓷產品來美國試銷。這些天老耿一直在同國內廠家和美國商家討論貨物進口過程中的細節,比如運費,保險,儲運,報關等等,路生也運用所學知識,幫老耿出謀劃策,爭取他的第一筆生意圓滿成功。

時間過的很快,半個多月過去了,路生盼望的移民局的信還是沒有到,越等他的心裏越沒有底。他想,還不如通知移民公司,讓他們把信發到劉雪梅那裏,自己到紐約一邊打工一邊等。否則的話在這裏等下去,啥時候是個頭啊?

正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老耿突然說他要回國了,而且要馬上走。原來他們家出了點事情,他太太要求他無論如何要回去一趟。老耿征求了委托人的意見,說是回去處理完了,立即趕回美國,不會耽誤這批訂單的事,委托人隻好同意了。 臨走的時候,路生委托他回國以後,抽時間給他太太小汪掛一個電話,告訴她這裏發生的變化。不過讓她放心,一切都過去了,等他改變了地址,再跟家裏聯係。

送走了老耿,小屋裏就剩下了路生。夜深人靜,聽著窗外呼嘯的風聲,感到十分的孤獨。天快亮了,窗外似乎有點發白,他掀開窗簾一看,原來下雪了,而且雪下的很大,屋外的一切早已蓋上了厚厚的一層。來北卡一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大的雪。看雪隨風舞,風助雪勢,路生似乎有所感悟。他翻身坐起,拿出了日記本,寫下了這段《風雪賦》;

  《風雪賦》

夜裏北風一陣緊似一陣,雪不停地下著。突然,暖氣停了,室內幾乎冷到了冰點。龜縮在薄被中,難以入眠。 披衣下床,模仿古人,寫下了這篇“風雪賦”。

昨日一夜朔風勁,吹落冬雲雪紛紛,雪飛雪舞隨風勢   風呼風嘯助雪威。

裘薄枕冷難入夢,又見窗扉複微明,夜半風雪愈深重,時聞杈裂枝折聲。

晨起推門欲探看,雪深盈尺塞門檻,隔窗驚歎雪漫漫,千樹萬樹梨花翻。

去年此時風雪飛,孑然一身赴南北,風霜雨霧任辛勞,忍辱偷生淚暗垂。

祈盼雪漸升霽月,豈料乖運又重來,造化弄人皆是命,命途多舛因耿率。

戶外風雪仍紛飛,窗內愁煞望雪人,歎息明朝何處去?庭前踱步獨傷神。

落款是,1997年2月X日

 

2018年5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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