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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組的另類故事之十—民兵集訓故事新編

(2018-12-20 13:22:54) 下一個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回,把營回。。。”,這是我們那個時代的人耳熟能詳的一首歌曲,幾乎人人都能哼上兩句,不過,真正能體會這首歌意境的人卻不多,因為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當兵或者摸槍打靶的機會。

我在中學最後一年曾參加過一次軍訓,還在軍人的指導下認真地練過一段時間的瞄準,每天趴在冰冷的土地上滾的跟土驢似的,無數次地重複“三點一線”,練習拉槍栓,裝彈,上堂,瞄準,扣板機等一係列機械動作。作為從小喜歡玩槍的我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次摸真槍的機會,別提心裏有多高心了,恨不能立即掌握所有的要領,學會所有的射擊要素,練多少遍都不厭煩。

實彈射擊的時刻終於來到了,那天同學們列隊來到了射擊場,嚴格遵照指導戰士的口令,依此來到射擊位置,臥倒、操槍、裝彈、瞄準、射擊,一氣嗬成。幾聲三聲清脆的槍聲響過,遠處報靶員揮舞著小旗報告射擊成績。。。。在回校的路上,大家高聲唱著那首《打靶歌》,別提多興奮了,那是一次讓我們終生難忘的經曆。

然後就下鄉了,除了日複一日地每天摸鋤把子,再也沒有摸槍的機會了。沒想到,1976年初冬,公社真的又給了知青們這樣一次機會,可惜的是當時我不在組裏,讓那幫剛下鄉幾個月的知青們逮到了,說起來恨的我牙都癢癢的。

下麵的這段故事是後來從那些參加軍訓的知青敘述的,由於年代久遠,他們各說各話,其情節支離破碎。為了把事情的整個來龍去脈弄清楚,讓其他的人聽起來象那麽回事兒,我隻好又湊上了一點推測和想象。事情的過程是這樣滴;

1976年是中國的多事之秋;9月份唐山地震,毛爺爺去世,10月份華國鋒抓捕了“四人幫”,中國政局基本趨於穩定。進入11月,往年的這個時候往往是農田基本建設拉開序幕,各大隊組織人力物力開赴“大寨田工地”的時候。可那年的公社領導突然不號召學大寨了,卻鼓動地起民兵搞訓練。各村選派一些基幹民兵,到本公社一個叫作“尚莊”的地方集中訓練,頗有點“磨刀謔謔,準備打仗”的意味。

那個時候大官莊有民兵組織,也有一兩杆破槍。但那都是些做樣子的擺設,要想真正有點戰鬥力,基本訓練還是必不可少的。派誰去呢?村裏的社員都拖兒帶女的,把他們抽調出來,集中到外麵訓練幾十天不回家,的確是一件不太方便的事。於是,既年輕,又集體生活,便於組織的知青就成了大隊書記的一項不錯的選擇。

於是,讓男女知青去參加民兵集訓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全組上下一片歡騰!你想啊,農村的生活多麽單調啊,每天白天麵對的就是灰蒙蒙的天空,黃澄澄的土地,吃的是又甜又酸的煎餅,晚上回來還要在煤油燈下集中學報紙,念毛選,怪沒意思的,若有機會到外麵去轉轉,看看那裏的光景,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再說了,還能真槍實彈地體驗一下射擊打靶,這對年輕人的確充滿了誘惑。

也不是所有的知青都能參加那次民兵集訓,除了休病假的,外出公幹的,包括被縣裏調去搞拍攝的華克,在縣文化館準備參加地區匯演的本人,以及在公社擴大站每天念毛選的克強,以及在村聯社當差的小杜,還要留下做飯的,養豬的,基本上都去了。有的人說前一年下鄉的都不能去,我覺的不會這麽一刀切,那會引來不必要的爭論,大隊書記不會這麽做的,我覺得沒去的必有原因。

就這樣,知青組七八個人被排往尚莊去集訓,他們中包括任隊長的大江,男生有楊衛星,趙偉波,女生有蔡躍軍,趙誌紅,王愛華(還漏掉了誰?請補充)。不知為什麽,名單裏缺少了高健,這個組裏公認的老實巴腳沉默寡言的的老黃牛。走遠路趕集推小車賣菜少不了他,出豬圈到地裏運糞少不了他,可象這樣外出遊山逛景的差事卻沒有了他,實在有點不公,“生可忍,熟不可忍”!

集訓的地點在尚莊,那個村子我在1975年冬天去過。當時那裏有一個水利工程,公社組織了一個知青宣傳隊,到公社的各個冬季農田基本建設工地巡回演出,第一場演出就是去的那裏。它位於大盛的東南,牛沐的正東,從大官莊去那裏大約要二十多裏路。他們去集訓還要帶著各自的被子,自己扛著行李步行是不可能的。知道的,會很羨慕他們去集訓,不知道的呢,還以為這是去逃荒呢。至於怎麽去的?那一幫“糊塗兵”竟然沒有一個人記得,唉,害的我替他們瞎琢磨。

根據我去各村演出的經曆,我認為他們的確是步行去的,因為公社不可能派車到各村去接人,當時也沒車可派。村裏更窮,也沒有車,至多是出了一輛馬車,把他們七八個人的被子啊,臉盆啊什麽的送了去,他們就齊呼拉地在後麵跟著。誰在路上走累了,實在走不動了,就上車坐一會兒,優待一下。大家說這個推測怎麽樣?

於是,大江就帶著這群“兵”上路了,有麵還跟著一輛滿載的馬車。他們享受著初冬的陽光,呼吸著清涼的空氣,走鄉過鎮談笑風生,穿戴的還比當地的農村人整潔講究,於是就惹來了許多人的無端猜測。這個說:“看啊,這些人怎麽看都不像是外出“出伕”的,因為外出幹活不用要穿的這樣幹淨,再說啦,沒帶工具呢!”那位說:“我想大概是搬家吧,沒看到車上有許多行李嗎?”更聰明的一個說:“咳,你們都猜錯了。看見前麵走的那一對男女沒有?那男的英俊高大,那女的年輕漂亮,那準是去迎親的,後麵跟著的那些女眷是娘家人,那些包裹呢都是嫁妝。。。”

嗨!他們把走在前麵領隊的大江和躍軍看成是“小兩口”了,這都是農村人少見多怪瞎琢磨惹的禍。

不說他們一路前行招來的閑言碎語,那天午後他們一路風景一路說笑磨磨蹭蹭地終於到達了尚莊。這個村子的南麵有一個小型水庫。當時的牛沐公社以大盛嶺為界,東邊的許多個村子都指望著這座水庫的水澆地,西邊的村子則基本依靠高崖水庫引來的水。從尚莊再往南看,不遠處有一座高山,那是安丘境內最高的山,名叫“大安山”。那山頂上還有一個幾十戶的窮山村,1975年冬初,我曾經隨公社知青宣傳隊到那裏演出過。

又扯遠了。話說大江他們來到了尚莊,被安排在村裏的一戶人家。那家人對他們的到來十分熱情,從僅有的三間北屋中騰出了東裏間讓女生們下塌,男生則住在院裏的東廂房。要知道,依照當地農村的習慣,東裏間可是主人居住的地方。他們對素不相識的人這樣的熱情和誠懇,足見當地農村人的樸實和對女生的尊重。不知那些胡裏胡塗的女生睡在暖和和的熱炕頭上時,有沒有回到了自己奶奶家的感覺?

可惜的是,這家主人姓啥名誰竟讓這幫“糊塗兵”給忘了。她們隻依稀記得這家裏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剛剛出嫁,小女兒還沒嫁人,在公社所屬企業工作,當時好象受了點工傷在家休息,。主人家傾其所能招待這幫遠道而來的城市姑娘和小夥。我想,知青們表現的也一定也不錯,最起碼“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都學過。大江力氣大,搶過了扁擔就去挑水,不一會,那水缸就滿了,還流的滿院子都是。女生們不用說,收拾屋子,掃院子是她們的強項;楊衛星則喜歡喂豬,清理豬圈,伺候的那些“大耳朵”歡天喜地的。波子呢,忙著幫女房東弄柴火,拉風箱,嘴裏還妙語連珠,哄的那女房東雲裏霧裏的,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哎呀,這是誰家的後生啊?這麽會講話,真會體貼人,誰家要是找到了這樣的女婿,那該多有福氣呀!哎--,那還用等別人哪,我們家二丫頭還沒婆家呢,怎麽樣?你要不嫌棄,跟你得了,當上門女婿也成。。。”本人猜不出當時波子是怎麽答複的,反正哄的女房東五迷三道的,在那二十多天裏屋裏屋外忙地團團轉,給大家端湯送水,彼此相處的樂融融的。

其間也發生過兩起意外,一是據趙誌紅回憶,王愛華病了,好象是受涼感冒,還發燒,昏昏沉沉地躺在炕上睡覺。女主人聽說了十分著急,擔心屋裏冷,怕凍著這些城市來的花朵,特地拿來了家裏平時舍不得穿的一件黑色狗皮棉襖,躡手躡腳地給王愛華蓋上。沒想到那位女生從暖和和的夢中醒來,赫然發現身上有一個毛絨絨的黑東西,嚇的大叫一聲坐了起來。你道為何?我們這些城市裏生活的人很少有蓋狗皮的經曆,更何況是一位姑娘呢,哪裏經曆過這陣勢?女主人為這場誤會十分抱歉,可我們除了感激還能說什麽呢?

另外一件小插曲是發生在咱們自己人中間;波子性格開朗,喜歡開玩笑,很討女生們喜歡。也不知是什麽緣故,那天他竟然神差鬼使地來到了女生們住的東裏間,甚至還爬到了炕上。我想也沒啥,好幾位都在場,光天化日的,能有什麽呢?女生們若不高興了,用枕頭把他打下炕去,或者亂腳齊上,把他踹出屋去也成。

不巧的是這件事讓大江知道了,那就成了非常嚴重的事情。他當時一定很生氣,迅速蹦緊了頭腦裏的那根弦,想起了帶隊幹部付老師在小組會上宣布的關於男女知青相處的幾項規定,擔心這種情景可能會在貧下中農中造成很不好的影響,於是毫不客氣地闖進裏屋去,毫不留情地把那位尚在雲霧中沉浮的波子“揪”了出去,還狠狠地訓了他一通,弄的他灰溜溜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其實呢,我推測大江那不是擔心而是嫉妒,聽他那天是這樣說的:“怎麽這麽著急?嗯?要想上那火炕也行,但要等我們走了以後,你愛怎麽待就怎麽待,愛待多久就待多久。。。。”弦外之音,你聽明白了麽?

當時相關部門對知青的管理十分嚴格,其中最嚴肅的一條就是“男女知青之間授受不親”,這條清規戒律不知約束了多少男女知青的行動,讓許多年青人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更不敢越雷池一步。現在想來,也斷送了許多知青交友的好機會,耽誤了無數的好姻緣。

說到這裏還要插一段故事,說的是集訓期間公社突然通知大江和躍軍去大盛開會,開完會已經是晚上了他們還要趕回尚莊,以參加第二天早晨的訓練。你想啊,從大盛到尚莊彎彎曲曲十幾裏路,黑燈瞎火上溝爬崖的,連個路燈也沒有,這讓他倆怎麽回呀?

當時附近的山裏有狼,經常有村裏的羊啊豬啊的被狼禍害的傳說,因此各村裏的豬圈啊羊圈啊的牆上都畫著大大的白圈以嚇唬它們。那天夜裏為了安全起見,公社特地派了一個年輕精幹的文書護送他倆,據說那文書身上還帶著槍。其實呢,我猜想公社有雙重意思,一是護送,二是監督。因為公社有規定,男女知青不能單獨外出,尤其是晚上,免得那什麽什麽的說不清楚。大江的回憶中也證實了這一點,他說他跟躍軍在頭裏走,那文書就在後麵不遠處跟著。我想啊,那文書的耳朵一定支楞著,眼睛也大睜著,警惕滿滿地盯著他倆的一行一動,免得回去匯報時有什麽遺漏。唉-,這哪是護送,明明是押送嘛,弄的大江也神經兮兮的,不住地左盼右顧,說話也前言不搭後語的,這讓躍軍好生奇怪:“這小子今晚上咋地了?好象心不在焉的”。其實,別看周圍野地裏漆黑一片,路邊的樹枝被風吹的嘩啦啦地挺糝人,躍軍卻是坦然自若,身邊有兩個小夥子護著,有什麽好擔心的呢?有一句話怎麽說來著?這叫作“心地無私天地寬”。

上麵羅裏羅索地講了那麽多,還沒講一句他們怎麽集訓打靶的事。根據大江的回憶,那次他們集訓是在尚莊的水庫前麵進行的,那裏有一個很大的陡坡,可以擋住子彈亂發。訓練用的都是些雜牌槍,其中有蘇製莫辛納甘步槍和日製的三八式步槍。我上網去搜了一下,應該是這樣的兩種槍:

一是蘇製的“莫辛納甘“步槍,也被稱作“水連珠”,世界名槍之一,它在蘇聯的衛國戰爭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我國國內戰爭和抗美援朝中也曾廣泛使用過這種槍,創造過無數輝煌的戰績。它在我國前後存在了上百年的時間,直到近年,隨著我國新型槍械的出現,這種槍才逐漸退出了曆史舞台(圖1)。

這種槍的最大特點是帶有一把三楞形的刺錐,這是其他的槍械所不具有的。

二是日製的“三八式步槍”,也稱為“三八大蓋”,由於其槍機上有一個隨槍機連動的防塵蓋,以及機匣上刻有“三八式”字樣而得名。這種槍曾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國時使用的武器,因此它臭名昭著。同時,它也在戰爭中被我軍大量繳獲和使用,成為我軍克敵製勝的重要武器(圖2)。

上麵這兩種槍雖然在在文革前後被我軍的正規部隊所淘汰,但卻長時間地被地方民兵所使用,用於基本訓練的維護地方治安。因為本人沒有到現場,也搞不清楚當時他們集訓時究竟使用的哪一種,或是兩種都用過。這就存在一個問題,打靶的時候用的是哪一種?總不能兩種都用吧?如果用的是“莫辛納甘“步槍,這種槍射擊精度不錯,比較容易打出好成績,如果用到了“三八式”槍的話,對男生還好點,對女生就有點不妥。一是它偏重,接近四公斤,而且後坐力還很大。初用者若持槍不牢的話,來一下好幾天那肩膀都不好受。

大江說記得那槍的子彈較大,這說明當時用的是“三八式”槍。“三八式”槍的子彈如下圖所示(圖3):

那次打靶的成績如何呢?不用說,中學參加過射擊訓練的躍軍肯定是拿了狀元,大江連使用的什麽槍都記得那麽紮實,說明他練習的時候十分用心,那成績肯定也錯不了。至於其他的人就不好說了,我想“吃燒餅”的有,“吃雞蛋“的也會有,第一次打靶嘛,在所難免,重在參與。無論如何,大家都過了一次槍癮,有過一次真槍實彈上靶場的經曆,無論何時回想起來,都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集訓結束的日子結束了,知青們就要返回大官莊了,女房東戀戀不舍地一直把他們送到村口,尤其是女生,最受不了的時候就是告別,因此眼裏淚汪汪的。女房東特別關照波子,拉著手叮囑了一遍又一遍,希望他不要失言,早點回來看看,商討那件大事,也不知後來波子回去過沒有。至於大家是怎麽回來的呢,誰也想不起來,我更沒弄清楚,不過不重要了,咱不追究了。也許還是跟來的時候一樣,呼呼啦啦地,一路說著,笑著,溜溜噠噠地就回來了。路上是不是也唱了那首《打靶歌》呢?我想肯定會的:

“。。。米掃拉米掃,拉掃米倒來,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17/06/2016    亂編於多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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