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種菜的經曆
知青組在馬疃村安下家之後,大隊裏劃給了知青組一塊菜地。那菜地位於馬疃村南不遠的一條小河邊,地頭上還有一口水井,套上牲口就可以車水澆地,貧下中農對我們的關懷真是無微不至!
仲秋後,貧農代表劉雲喜大爺帶領著全組知青來到了那塊菜地種菠菜。我們都吃過菠菜,可自己動手種菠菜還是頭一遭。首先是翻地,這對經過了秋收秋種鍛煉的我們來說不在話下,半上午就把地翻了一遍。然後是打壟,這就有點講究了,劉大爺囑咐我們菜壟的寬度不象麥田那樣,要20多公分寬,人要能從上麵走過去;而且菜畦要比麥田的窄,要求人蹲在壟上,從兩邊伸手都能夠到中間,以方便管理菜地。
然後是耙地;這菜地要耙的很平,揀出所有的枝條、草根、石塊,大的土坷垃也要打碎,總之要平平展展的,這樣在澆水的時候就會均勻,菜苗也會出的齊整。
那天澆水的時候沒有牲口,而是大夥輪流著推水車。起先還感覺挺有意思的,隨著水車的鐵鏈嘩嘩拉拉地響,清涼的水就從井筒裏抽上來了,瀝瀝汩汩地流進了開好的菜畦。根據劉大爺的囑咐,這遍水要澆透。可是,沒轉多少圈,人人就累的氣喘噓噓,汗流浹背了。好在人多,大家都輪流著當了一回“牲口”,不過,論力氣人可不如牲口,牲口這角色可不是容易替代的。
接下來就是撒種了,許多人也是第一次見到菠菜種子。劉大爺按照比例把種子拌上土,親自示範怎樣把種子勻地撒到地裏,撒完種子還要在上麵蓋上一層細土。劉大爺特別叮囑道:“這土要蓋的均勻,半寸來厚,不能太厚,也不要太薄。看到大塊的土坷垃,小石子,樹枝等雜七麻八的要揀出來。” 大夥在一旁看的真真切切,也有喜歡提問題的:“劉大爺,這菠菜有這麽嬌貴嗎?為什麽要這麽伺候它?”
劉大爺很耐心地對大家說:“你還別說,這菜地還真的比莊稼金貴。大田裏有一些土塊沒有關係,可這菜地裏就不能有太多、太大的土坷垃,要不然這菜苗就會被壓住鑽不出來了。大家有空的時候多來菜地轉轉,看見了土坷垃,小石子什麽的就順手揀出來,慢慢地這菜地就會越種越好。”
整塊菜地當時被分成了兩大部分,一多半種上了菠菜,剩下的用來種大蒜。種大蒜比種菠菜麻煩的多,主要是要先把大蒜的皮剝幹淨,這費去了許多工夫,每個人的手都被弄的臭哄哄的。種蒜的另一麻煩是要掌握一粒粒蒜種之間的距離,讓它們保持在兩寸左右,不要太近,也不要太遠。劉大爺還不斷地在邊上提醒著:“要看清楚了,蒜的大頭向下,不要反了,否則就發不出芽了。”當把所有的蒜種都一粒粒均勻地插到地裏,蓋上了土,澆透了水,大家都累的幾乎直不起腰了。也不知是誰開始念道起來:“誰知種大蒜,粒粒皆辛苦!”大爺說:“等明春大家吃上自己種的蒜,那肯定就覺得粒粒特別甜了!”那位說:“不是特別甜,而是特別辣。”大爺笑著說:“對對對,是特別辣,哈哈哈哈!”
在夕陽的餘輝下,望著一畦畦整齊的菜地,知青們特別興奮,譏譏喳喳爭論著明春菠菜長成之後怎樣做好吃。有的喜歡菠菜粉絲,有的說做菠菜豆腐,也有的說做菠菜餅,反正怎樣做都好吃。
有一首古人的詩,叫做“綠池芳草滿晴波,春色都從雨中過。知是人家花落盡,菜畦今日蝶來多。”這是明代著名詩人高啟寫的,詩名叫《春暮西園》,說的是春末菜地的情景,用來形容秋末的我們的菜地也很合適。當然啦,我們知青個個都是那些忙碌的“蝴蝶”。
收獲的喜悅
知青組1975年冬天搬到大官莊後,馬疃大隊依然給我們留著那塊菜地,而且還派人照看著,說是等收獲了再還回也不遲。1976年春天,經過了一兩場小雨之後,地裏的菠菜長的越來越高,越來越密,張大爺帶著幾位知青來到了菜地,仔仔細細地間了一次苗,沒想到還弄了一大堆呢!看著那麽多鮮嫩的菠菜,大家喜的閉不攏嘴。
不過,“吃水莫忘打井人”,為了感謝了劉大爺和馬疃大隊的熱心支持,組裏給大隊部送去了滿滿一大藍子嫩菠菜。他們哪裏肯收,幾個人在那裏推來推去的,最後我們隻好把菠菜倒在了大隊部的門外,然後跑開了,算是表了一點心意。剩下的菠菜我們裝了滿滿一小車,推回大官莊,當天晚上大家就喝了一大鍋菠菜雞蛋湯,第二天又吃了一次菠菜餅,全組改善了好幾天的夥食。大家不僅吃到了春天又嫩又香的第一茬菠菜,更品嚐到了自己的勞動獲得的喜悅。
那年的春天小雨不斷,知青組菜地裏的菠菜長的很旺很快,眼看都快半米高,拇指那麽粗了,即使每天去拔都吃不迭。於是,那天組裏的幾個男知青,帶著一輛地排車和一輛小推車及工具,浩浩蕩蕩來到了菜地,把剩下的菠菜全部收了下來,竟然堆成了小山似的一大堆!
在張大爺的建議下,張利國和我推著一輛小車,滿載了一車菠菜,跟著張大爺去趕了一趟高崖集。可惜的是我們的菠菜的確有點老了,大集上有的是好菠菜,我們沒有賣出好價錢,一車菜才賣了幾元錢,還不夠我們仨人的工分呢。組裏的菠菜還剩下許多,趙叔叔又讓我在大官莊的當街上繼續賣菜。
這次趙叔叔可是選錯了人。首先,我不怎麽會看秤,第二,我不願意多收社員們的錢。你想啊,他們的錢來的多不容易啊!那都是他們賣了家裏的雞蛋攢下的幾個錢。因此,在掌秤的時候我都是給的高高的,二斤我就給二斤半,三斤我就給四斤,張利國也幫著我,故意再添上一把,買到菠菜的社員興高采烈,對知青的大方也很滿意。
那時候社員沒有自留地,吃菜幾乎全靠各小隊的一小塊菜地,根本不夠分的。即使在自家院裏或者房前屋後種一星半點,也僅僅是一點補充。收入好一點的家庭還可以到集市上買一點,多數的社員家庭吃菜基本上是鹹菜。所以知青們的這一車菠菜雖然老了一點,還是一會兒就被搶光了。
那些天裏,知青組除了烙菠菜餅,燉豆腐,炒粉條,就是加上大蒜涼拌菠菜,知青們敞開肚皮海吃了好幾天的菠菜。有人說,那幾天連喘出來的氣都是菠菜味的。盡管全組上下都沉浸在菠菜收獲的喜悅之中,可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兩車菠菜沒有給知青組帶來多少受益,趙叔叔還說我是“敗家仔”,我也認為自己不是做買賣的料。
有一天幫炊的知青把一些老菠菜杆子切下來扔到了院外,一位社員看見後就撿走了。我看見後問,為什麽要撿那些老菠菜杆子?是喂羊還是喂雞?因為我小時候見我奶奶把菜葉子剁碎了喂雞。可那位社員哈哈大笑地說:“什麽?喂雞?怎麽舍得喂雞。”他一邊走一邊說:“你看,這杆子是有點老了,可洗幹淨了醃鹹菜還是可以的。”
社員的話讓我臉紅,也替所有的知青臉紅。我們雖然來到了農村,卻還是以城裏人的習慣生活,沒有真正體會到農村人的疾苦。他們當時吃菜還是很困難的,可他們更節省,這是需要我們認真去體驗的。生活管理員王建霞建議說,從今後我們要勤儉持家,菠菜杆子不要扔掉,洗幹淨了,放在一個小缸裏撒上鹽醃成鹹菜,每天早上喝粥的時候可以用。
又過了些子,馬疃那塊菜地上的大蒜也到了收獲的季節,張大爺提前帶領幾個知青去抽取了蒜苔,然後又帶領大家去把所有的大蒜挖了回來,幾乎堆滿了半個後院。知青們還是第一次麵對這麽多的大蒜,不知該怎麽處理。張大爺說這次既不賣也不送了,除了部分醃成鹹蒜外,絕大部分都帶著蒜杆二三十頭捆成一把,掛到通風向陽的屋簷下曬幹,知青組一年的吃蒜問題就解決了。
種菜和收菜的實踐讓我受益非淺,多少年後來到了北美,曾在自己的小院裏種過菠菜、大蒜和其他蔬菜,運用的都是當年在農村學到的知識和經驗,次次都獲得成功,此是後話。
12/04/2016 多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