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北美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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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生活回憶之四 “她等著你!

(2018-12-12 14:29:44) 下一個

剛搬進大官莊新知青點時,前院最東邊一間屋還被大隊縫紉組占用著。縫紉組是大隊副業的一部分,隻有三個成員,一位是知青組老貧農代表張大爺的兒媳婦,另兩位是還沒結婚的年輕姑娘。在當時縫紉機屬於奢侈品的年代,她們仨用三台老舊的縫紉機和巧手,為全村男女老少提供一些縫縫補補的服務,也為隊裏增加一點收入。

我的宿舍與縫紉組隔著幾個門,出出進進的經常碰到她們,有時候也打個招呼。農村姑娘臉皮薄,見了城裏小夥害羞,頭都不敢抬。一般來說,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麽來往。因為我們的衣服都是從家裏帶來的,偶爾縫縫補補的自己也會。可有一次,我還是求到了她們門上。

當時知青流行穿軍裝,不僅是綠色的陸軍裝,也有灰色的海軍裝。家裏給我弄來了一身海軍裝,托人捎到了知青組。當我美滋滋地試穿時才發現,上衣很合適,可褲子太肥了,即使套上了棉褲都寬餘,明顯是弄錯了型號,不是一套。想換是不可能的,幾百裏路呢。自己改不可能,不穿了又不舍得。同宿舍的小杜說:張大爺家的兒媳婦不是在縫紉組嗎?找她幫忙改改不就行了?”“哎,好主意! ”於是我帶上衣服敲了她們的門。

離的這樣近還是第一次來到縫紉組,屋裏三人正在縫紉機前忙著。一張大桌子,還有一個爐子,屋裏顯的很擁擠。張大爺的兒媳婦見我來了非常熱情,忙著問這問那。 我跟她講明了原因,她又量了我的尺寸。我將褲子放下就趕快“逃離”了那裏,因為我覺得那兩位姑娘一直在背後盯著我,還哧哧地笑,弄得我六神無主。嗨,有什麽好笑的,不就是來了位“傻大知青”嗎?

過了幾天,張大爺兒媳婦將改好的褲子送到了我的宿舍,回頭我又到縫紉組交了手工費,記得才三毛錢的樣子。那時候村裏實行工分製,三毛錢差不多是我一天的收入了。說實話,那褲子改的不錯,我很滿意,但絕沒有想到此事招來一段姻緣。

我當時任知青組副組長,還是大隊團支部副書記,經常參加隊裏的一些活動,知青組的黑板報也是我負責。但我平時從不參與男知青們的一些惡作劇,有時間就拉手風琴。知青小院裏經常飄蕩著我的琴聲,那也是全公社唯一的手風琴。

有一天,張大爺來了,見我一個人在拉琴,笑迷迷地問我:“你們知青允不允許談對象啊?有人托我家媳婦給你介紹呢。” 我聽罷很吃驚,停下琴說:“不可以的,是誰?”他說:“就是跟兒媳婦在一個縫紉組的秀娥。” 我說:“從來沒有跟她打過交道,她怎麽就看上我了呢?”。張大爺回答:“知道嗎,你的褲子就是她給改的,人家早就喜歡上你了。這個組裏,就數克強和你的人才好,她瞄上你很久了。聽媳婦說,你在這屋拉琴,人家就在那邊唱。” 天那,沒想到隔牆有耳,而且還隔著好幾道牆呢!

說起來,鄉村的水土的確養人。村裏的姑娘們肯定沒用什麽化妝品,但個個皮膚白裏透紅,健康美貌。這個秀娥在所有的年輕姑娘中更是出眾,說她是一朵“村花”毫不為過。她其實在城裏長大,爸爸在縣委機關,媽媽帶著弟弟住在縣城裏。她高中畢業後也要下鄉,就回鄉跟姥姥住了,實際上也算是一位知青。而我呢?就一個“秀才皮囊”而已,若論家庭地位,在組裏的所有知青中也是最低的,可她卻偏偏看上我了。這讓我誠惶誠恐,不知所措。

我跟張大爺說:“不行啊,我才19歲呢,還不到考慮這個事的年齡。再說了,知青組不允許談對象的,這是紀律。請替我轉告秀娥,謝謝了,等以後再說吧。”

張大爺是個很實在的老社員,根本聽不出我話裏推辭的意思,急忙說:“那好啊,先讓她等著。人家說了,等幾年沒關係,等你到了可以談戀愛的年齡再說,以後你去哪兒她跟你去哪兒!” 咳,這事還麻煩了呢!

接連好多天,我都在惶惶不安中渡過,散了工就關在屋裏,生怕出門碰上那位秀娥。可還是沒躲過去。一天,我正在房間裏,聽到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正是她。我問: “有什麽事嗎?”隻見她手舉著一枝鋼筆,說正給爸爸寫信呢,隻寫了一半沒墨水了,問我有沒有?我當時還真不用鋼筆,因為鄉下買墨水也挺麻煩的,隻用元珠筆。 於是就跟她說:“很抱歉,沒有墨水。如果急用的話我可以借你一枝圓珠筆。”她很爽快地答應說:“行!”於是就地邁步走到房間裏來了。在我回頭去抽屜裏找筆時,她大大方方地坐到 了我對麵小杜的床上。

我的心裏當時真是又緊張又亂,因為我清楚她為什麽來。什麽寫信啊,墨水啊都是借口,可我不能沒有禮貌傷人家的自尊哪!當我將一枝三色圓珠筆遞到她手上時,她絲毫都沒有要走的樣子,兩隻大眼睛直直地看著我,象要望穿我的一切。我絕沒有想到平日裏看起來那麽靦腆的姑娘怎麽會這樣勇敢!

她故意扯東扯西,問我一些個人和組裏的事,我當時的回答肯定是語無倫次的。在她麵前,我就是一個懦夫,一點回絕的勇氣都沒有。她告辭後好一會,同宿舍在村裏小賣部當貨郎的小杜才回來。他湊近我神秘地問:“怎麽樣啊?差不多了吧?” 原來這些都是張大爺的兒媳婦安排的,那天她故意讓小杜待在小賣部裏晚一些回來,讓秀娥自己來找我。

我感覺這樣下去不行,誠懇地找張大爺談了一次。說這樣不合適,讓組裏人和帶隊幹部趙叔叔知道了要出大麻煩的。不僅我的前途受影響,秀娥的名聲也受牽連,還是不要再來往了。那枝筆就不要她還了,就算我送給她的吧。

張大爺見我態度堅決,也不再逼我了,讓兒媳婦跟秀娥談了話。從此後她再沒有找過我,見了我都躲的遠遠的,我真覺得對不起人家。

一年以後,我考上了大學,離開了那個村子。三十年後,我故地重遊,張大爺已經不在了,隻見到了他的兒媳婦。當我提起當年的事時,她說秀娥早就嫁到東北去了,是一個有才有誌的好姑娘!

三十年後與當年的“紅娘”再相逢

 

原作於 11/06/2008 多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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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流浪北美的螞蟻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Redcheetah' 的評論 : 哈哈!你說的對,那姑娘很不錯的,可惜當年太死板,不懂得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情。不過,人家後來也跳出了農村,一個很有誌氣和遠見的姑娘!
Redcheetah 回複 悄悄話 你該娶了秀ER,哈哈哈
流浪北美的螞蟻 回複 悄悄話 回 '高斯曼' :

我們那批知青下鄉的時間不長,前後才兩年半,年齡也小,因此還沒有跟那裏的青年人結成更加牢固的關係。也許再過兩三年的話,跟農村人結成親家的可能性會增大一些。

同為知青,謝謝你的光顧!
高斯曼 回複 悄悄話 我們那裏知青和農家女成了兩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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