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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記憶之四,我的姑姑

(2018-11-29 14:01:07) 下一個

我的童年記憶之四,我的姑姑

 

在我的童年,陪伴我最多的除了奶奶就是兩位姑姑和二叔,由於二叔和二姑早早就進工廠上班了,因此三姑陪伴我的更多,對我的影響也最大。

 

形影不離

三姑出生在1949年前後,大概隻比我大六七歲的樣子,當時還在上小學。她周圍的一大群女孩子基本與她同齡同輩,我被要求一律喊她們“姑姑”或者“小姨”,於是我就擁有了“七大姑,八大姨”。除了跟自己的一幫狐群狗黨瞎鬧之外,我就跟著這群“姑姑和小姨”玩。她們跳繩我幫著掄繩,她們跳皮筋我幫著扯皮筋,她們“跳房”我一邊觀戰,她們捉迷藏我也加入其中。我那時比較靦胼和聽話,因此“姑姨”們都比較喜歡我。

有一次也許奶奶臨時出門沒人照看我,三姑隻好把我帶到了學校。課間休息就在外麵跟她的同學們一起玩,上課的時候怕我走丟了就把我塞到她的課桌底下。她是囑咐我不要出聲的,可我實在憋壞了,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引起了全班哄堂大笑。老師問三姑怎麽回事兒?三姑以實情相告,老師讓她把我送回家再回來上課,於是我隻好乖乖地跟她回了家。

那時候她們經常玩一種叫作“拾餑勾兒”的遊戲,我的手小想學也學不會。這種遊戲現在已經沒人玩了,因此需要“科普”一下:用布縫成三公分左右的四方體布袋,填入豆類或沙子,形成一個個鬆軟的小布球,她們稱其為“餑勾兒”,每套大約五六個的樣子,玩的方式大概是這樣的:先把一個小布袋輕輕拋起來,用手背接住,再輕輕晃動,把這個小布袋移到手的前端,用五指中的任意兩個手指夾住,第一輪就勝了。第二輪與前麵一樣,還是用同一隻手把一個小布袋拋起來,用手背接住,再用五指中剩餘的其他手指夾住,第二輪又勝了。這種遊戲的難點在於夾住第一個小布袋要用手指夾緊,不能脫落,然後拋接其他的小布袋,當五個手指夾住四個小布袋後,再把它們一起拋起來,用手接住,就贏得了全盤。

這種遊戲鍛煉的是手疾眼快和五指的靈巧配合,所有的小布袋(餑勾)都是女孩子們自己動手縫製的,不需要花一分錢。缺點就是玩的時候往往是在路邊或者門前的石階上,塵土飛揚,女孩子們往往玩的滿手是土,滿臉是灰,真的是“灰頭土臉”。不過她們樂此不彼,百玩不厭,一邊玩還一邊哼著歌謠:“一個一呀,一個一個倆呀;倆呀倆呀,倆呀倆呀仨呀。。。。

 

看電影

在中國的五六十年代,文化藝術事業取得了空前的繁榮,湧現出一大批優秀電影和戲劇作品,比如《紅珊瑚》,《紅色娘子軍》,《雷鋒》,《英雄小八路》,《小鈴鐺》,《枯木逢春》,《槐樹莊》,戲劇片《穆桂英掛帥》等。那時候整個濰坊市大概僅有四五座可以放映電影的場所,因此每當新電影上市的時候,這些電影院都是人潮洶湧,場場爆滿。

 

三姑所在的小學經常集體排著隊去看電影,她每次都把我帶上。我雖然年紀小可以免票,但卻需要跟她擠一個座位。她們常去的地方是“濰坊工人文化宮”,那裏離南關最近。不僅去電影院,有的地方放露天電影,三姑也總是帶著我去看。在那幾年裏,我跟著三姑看了很多的電影和戲劇。雖然當時對那些電影理解不了多少,也記不住具體的情節,但多少年後重溫那些老電影時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對其中出現的一些插曲更是印象深刻,隨口哼出。比如《紅色娘子軍》裏的“娘子軍連歌”,《紅珊瑚》裏的“一盞紅燈照碧海”。可以說,自己是在那些優秀歌曲的熏陶中長大的。

 

蹭戲

也不止是電影,還有戲劇。呂劇是流行於山東地區的地方戲曲,當時的表叔和表嬸是濰坊呂劇團的演員,呂劇團駐地就在南門外不遠的地方,兩個姑姑經常帶著我去呂劇團演出廳蹭戲。除了著名的《李二嫂改嫁》,還看過《武鬆打虎》,《牆頭記》,《槐樹莊》等。回到家裏,我還模仿戲中的一些角色;比如手舉著一隻碗,學著《槐樹莊》裏的台詞高喊著:“賀書記,吃元宵了--”,在院裏亂轉;為了模仿武鬆,把一隻長襪子別在腰裏充當腰帶,在炕上按著枕頭當老虎打。呂劇悠揚的曲調,也是那時候深深印在腦子裏的,至今不忘。

 

蹭馬戲

南門外當年是濰坊市最熱鬧的地方,不僅因為那裏有“逢五逢十”的濰坊大集,還有各種雜耍和經常性的馬戲團演出。外地的馬戲團來到濰坊,總是在南門外紮一個很大的帳篷,四周用繩網圈起來,紅旗招展,喇叭震天,吸引著四麵八方的觀眾。

那時的入場券估計也不會太貴,但對於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幾毛錢也是有點奢侈了,於是想方設法蹭票就成為一個選擇。當時馬戲團的把守的也不太嚴,混進去還是很容易的,三姑就帶著我看過好幾回“不花錢的馬戲”。

入夜後,馬戲團的大帳篷內外都亮起了燈,喇叭裏傳出《步步高》,《喜洋洋》等歡快的音樂,觀眾們從入口處魚貫入場,三姑則帶著我早早就來到了馬戲團外,站在繩網圈外等待著機會。那繩子結成的欄網很鬆,底部離地麵一尺來高,很容易鑽進去。用來演出的大帳篷距離繩網不到兩米,底部離地麵也有幾十公分,可以看到裏麵晃動的人影。瞅著巡邏的叔叔走過之後,三姑給我使一個眼色,說一聲“快!”,我立刻像兔子一般,把繩網一掀就鑽到了裏麵,再就地一滾,刷地一下就鑽到了大帳篷裏。整個過程也不過兩三秒鍾,即使巡邏的叔叔看到了也來不及抓。

 

然後我回過頭來,掀起帳篷的邊,拍拍手上的土,向外麵的三姑致意,希望她快進來。三姑當然不會像我一樣滿地打滾,她進來的方式會文雅的多。我們倆進去後往往馬戲都開演了一會了,前麵的節目錯過了幾個,不過最精彩的小醜表演和馬術都是在結尾處。記得在激烈的鑼鼓聲中,場地裏麵跑著幾匹駿馬,有幾個身著彩色服裝的男女演員蹦來跳去,一回兒躍上這匹馬,一回兒竄上那匹馬,一回兒在馬上站著,一回兒在馬上倒立,引來觀眾一陣陣掌聲和歡呼聲。

演出的壓軸戲是一匹紅馬和一匹黑馬,上麵騎著兩員身著古裝的武將;一員紅臉綠袍手持大刀,看樣子是關公;另一員黑臉黑袍手持長槍,應該是張飛。他倆揮舞兵器在疾馳的馬上做著各種令人眼花淩亂的動作,最終在觀眾們的歡呼聲中跑下場去,我和三姑才隨著人群散場回家。

夜深了,星鬥滿天,我雖然興猶未盡卻也精疲力盡,搖搖晃晃地跟著三姑往家走。看我實在困極了走不動了,三姑就拽著我走,或者背著我走,不一會兒我就在三姑的背上睡著了,記不得是怎樣到家的,反正醒來的時候往往是在奶奶的炕上了。

 

那馬戲,那奔馬,還有三姑溫暖的脊背,我的童年啊,比誰都幸福浪漫!

 

心靈手巧

也許受奶奶的影響,二姑三姑從小都心靈手巧,我記得她倆經常在一起編製手套啊,圍巾啊之類的小玩意,連織東西的針也是自己動手用竹子刮或者用鐵條磨成的。在周家車門那個小院牆壁的磚石上,留下了許多磨針的痕跡,那深深的磨痕,浸透著她們的許多艱辛!

過年的時候,二姑和三姑往往做個大紅燈籠掛在門外,裏麵點上蠟燭,給新年帶來紅紅的喜慶。正月十五元宵節,她們還會做兩個帶提把的大花籃。提把上貼著用紙剪成的花穗,花籃上密密地貼滿花瓣。那些花瓣是用紅紙剪出葉子的形狀,再放到毛巾裏麵擠壓出褶皺,展開就跟真的似的。花籃中間插一枝蠟燭,紅光四射,就像年畫“天女撒花”中仙女們提的花籃。十五的那天挑著花籃到街上走一走,光彩奪目,令人心曠神怡。

最堪稱神奇的是兩個姑姑還會用蠟做玫瑰花;她們先把紅色的蠟燭融化在一小碗裏,拿一個雞蛋,蘸上一層融蠟,用小刀先在蛋殼上把粘上的蠟刻成花瓣的形狀,然後往冷水裏一蘸,一片花瓣就從蛋殼上脫落下來。把一片片花瓣錯落有致地組合粘貼到一起,一朵以假亂真的玫瑰花就形成了。

最後她們取幾枝冬青來,把一朵朵花粘在冬青的頂部,紅花配以綠葉,晶瑩剔透巧奪天工,若不說破,即使很近的距離誰也辨不出真假來。這樣的花束插在花瓶裏可以放很久,人見人愛,讓人讚歎不已!

好多年後,才在市麵上見到用塑料製作的花束,若論鮮豔程度和造型,都比不上當年兩位姑姑手工製作的蠟花!

 

能歌善舞

兩位姑姑從小就喜歡文藝,整天唱呀跳呀,凡是廣播喇叭中播放的歌沒有不會唱的,翻來覆去也不厭煩,像《毛主席呀派人來》、《一盞紅燈照碧海》、《馬兒啊,你慢些走》、《八月桂花遍地開》、《解放軍同誌你去向何方》,還有京劇和呂劇選段,唱不完的歌,哼不完的調,奶奶的那個小院,整天蕩漾著歡快的歌聲,衝淡了清貧的生活。

她們不僅在家裏唱,還在單位和學校裏表演,三姑是學校演出隊的,二姑也是工廠演出隊的,三姑後來還學會了柳琴,二姑成了所在單位的文藝骨幹,參加了無數的演出活動。她們的文藝愛好一致持續至今,調劑了生活,陶冶了情操,升華了人生。

可以說正是受了她們的影響,我從小也喜歡上了藝術,從簡單的哼唱和模仿,到擺弄姑姑的娛樂琴並喜歡上了手風琴並堅持到今。後來我們家裏先後走出了好幾位專業音樂人士,與老一代的影響有著極大的關係。

 

姑姑送我上學堂

在奶奶,姑姑和叔叔的悉心照料下我漸漸長大了,到了該上學的年齡。那年夏天,藍天白雲,二位姑姑穿著花裙子興高采烈地領著我來到南關小學報名,順利地通過了簡單的入學測試。當時我隻有乳名,沒有正式的名字,該叫什麽呢?爺爺和爸爸事先都沒有交代,這可給兩位姑姑出了難題。最後,她們倆一商量,既然我是春天出生的,那就叫“春生”吧。這名字既新穎又響亮,就這麽定了。於是乎,我以“春生”的名字注冊進入了那所小學。

 

我上小學的那年三姑也上了中學。中學離家較遠,照顧我也不那麽方便了。還好,我剛入學時候的教室離奶奶家很近,大約五六十米遠的樣子。不過,當時那所小學的條件太艱苦了,上課的桌椅不夠,一年級的新生不得不從家裏搬來椅子當課桌,拿來小凳子自己坐。一年級沒有練習本,用的是石板和石筆,再用布條卷成一個布團作為板擦。晚上寫完作業後要十分小心,免得第二天早晨到學校後弄模糊了或擦掉了,這種狀態大約持續了半年左右才由正規的演草本代替。

在那所學校上完了一年級,二年級的時候,爸爸把我帶回了家,並給我轉了學。說真的,奶奶和姑姑二叔都不舍得我走,我也依依不舍。可是,我已經長大了,不能總住在奶奶家呀。從那以後,我就像一隻雛鳥,離巢飛向更加廣闊的藍天。

 

2017 28 整理於多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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