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四,出生在大躍進的年代之初。由於家裏孩子多,生活艱難,而且我身體很弱,父母照顧不過來,於是在很小的時候,大約一歲多一點就住到了奶奶家。
奶奶家當時住在我們老家,山東省濰坊市南關的周家車門。那是一條南北向不太長的小街,距離當時的南門(今向陽路南端)不遠,街口的北麵連接著著名的濰坊大集的中心地帶“柳樹行子”。奶奶的家位於車門裏中間路西的一間小屋,小屋緊鄰一間過道屋,從街上穿過過道屋就來到了奶奶住的這個小院。小院裏有三棵高大的梧桐樹。到了夏天,綠茵滿地,樹上有幾個喜鵲窩,整天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小院裏一條碎石板鋪成的走道通向西端的一個院子,那裏住著一戶人家,奶奶有時讓我去他們那裏借“蒜臼子”搗蒜。過道的南邊也有一個小院,裏麵住著一戶好像是姓郎的人家。
這間西向的草屋住著奶奶、二姑、三姑三人(二叔住在南邊不遠的另一處房子裏,爺爺經常外出不在家住),我的到來使得原本很小的空間更加狹小了。小屋向西有一扇木格子窗戶,厚重的房門關上後屋裏就黑咕隆咚的,紙糊的窗戶可以透進微弱的光亮。屋裏的一盤土炕幾乎占據了半個房間,炕前右側靠牆有一個灶台,那裏是全家人做飯的地方,冬天裏做飯的同時也把炕烤熱了,這是當時北方城鄉很常見的“炕灶一體”結構。
屋裏除了炕和灶,靠左側牆邊還有一個笨重的老式櫃子,幾個木箱子及臉盆架等幾件雜物。因此,屋裏可以活動的空間就僅剩下炕前不足兩平方米左右的地方了。如果三個人都站在地上的話,稍微活動一下都會相互影響,所以,家裏的所有活動隻好在炕上。吃飯時擺上一個小桌,奶奶做針線時就盤坐在炕上,三姑寫作業,二姑做手工也隻好在炕桌上。當然,我也在炕上玩耍,蹦蹦跳跳的,有時會把土炕跳出一個坑來。還有一次,我把炕頭上的油燈弄翻到炕前灶上的鍋裏,弄得全家人都吃不成飯。。。
睡覺時兩個姑姑睡在炕的左邊,我靠著奶奶睡在炕的最右邊,那裏也是全屋最暖和的地方。在我的記憶中二姑十五六歲的樣子就做工去了,三姑還在上小學,她倆早晨很早就要起床,收拾好了各自離去,然後我跟著奶奶守在家裏。
我在奶奶家得到了最好的關照,由於我身體弱,常常咳嗽,奶奶於是討來了偏方,用蜂蜜泡中藥,每天早晨監督我用一勺。奶奶還經常給我用醋煎雞蛋,家裏有什麽好吃的,也是先留給我,然後才是兩個姑姑的。
我三歲時全國上下遇到了嚴重的食品短缺,人們的生存麵臨著極大的困難。我至今記得奶奶給我煮胡蘿卜和葛菜頭吃的味道,因此我至今都不吃煮過的胡蘿卜。可是,當時能吃上胡蘿卜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奶奶一定是想盡了一切辦法才弄到那些稀缺的食物,不止於讓我跟大人一樣去吃野菜和樹皮。
在奶奶家那間小草屋裏我慢慢長大了,上了上小學一年級,前後有四五年的樣子,直到1965年底奶奶家在車門後街租了另一個住處之後。如今五十多年過去,無論我走到哪裏,奶奶家那院子及小草屋的樣子依然深深地留在我的腦海裏。在那個物質極端貧乏的年代裏,奶奶,爺爺、兩個姑姑及二叔悉心照顧著我,讓我渡過了一個難忘的童年。
2017年1月
謝謝幾位捧場!敬請關注本人後麵的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