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羅的海遊記（六）- 瓦薩

我叫瓦薩。用我們的話講叫"Vasa"。其實我原名叫瓦森(Wasen)。後人把我昵稱為瓦薩，可能因為像我這樣從瓦薩王朝活到現在的實在不多吧。我是皇室出身，生來奇偉。算命的說我命硬，能活百歲。傳說當年我娘懷我懷了兩年多，我爹古斯塔夫二世早就等不及了。我娘生我時難產，等生下我來一看，發現雖然個頭大，卻發育不全，明顯是個早產兒！特別是上大下小，不成比例。但畢竟是親生兒子，口銜金匙來到這個世界上，一生下來就被披金掛銀，住得雕梁畫棟。漸漸的我會走了，但因為上大下小的天生缺陷我總是摔跟頭。我的老師知道我這毛病，經常讓我鍛煉下肢，因為他知道遲早有一天我爹要考核我下水遊泳和打仗這一關，沒有強健的下肢肯定不行。我們維京(Viking)男孩都要過這一關，就像斯巴達男孩一生下來就要過的關一樣。我慶幸沒生在斯巴達，否則我肯定活不下來。

這一天終於來了。老師心疼我，但我爹不顧老師的反對把我拖到港口。一聲炮響考核開始，我被一把扔到海裏。到底是維京的孩子，這頭一千米我遊得順風順水。可再遊了三百米發現側風吹得我總是往一邊倒，嘴裏也開始灌水。又遊了一百米左右終於撐不住了，我大頭朝下一頭栽到水下，再沒能浮起來。

不知道自己沉了多久才沉到海底。這冰冷的海底黑漆漆一片，靜謐無聲，好冷清啊，連個作伴兒的小魚小蝦都沒有。就這樣過了估摸有上百年，終於一天有人穿著怪模怪樣的笨重的衣服來到我身邊。我高興極了，心想終於又能見到爹娘了。直到他們把我身上穿的金戴的銀拿下來頭也不回地遊走後，我才知道是遇到打劫的了。我沮喪，絕望，痛不欲生。就這樣又過了上百年。有一天又有人來到我身邊，穿的衣服還是怪怪的，但沒那麽笨重了。我冷眼瞅著他，他好像很高興見到我，圍著我看個不停，還時不時摸一摸我，然後就遊走了。這麽多年來我已經麻木了，傷心失望總有一點，但凡事往好處想，比遇到打劫的強。沒承想過不多久又來了好多人，他們帶著繩子和工具，把我綁得結結實實的，我感覺好像浮起來了。出水的一刹那陽光刺得我頭暈目眩，隻記得看到兩艘船一左一右架著我來到岸邊，岸上是成群的人們在歡呼雀躍。一上岸我就被洗了個澡，塗了一身厚厚的凡士林油，然後放在一個大屋子裏，冬暖夏涼，再也不用受凍了。每天都有很多人來看我，也再不寂寞了。

可我再沒見到我爹娘。據說他們早已不在人間。我相信他們是愛我的，因為聽說他們當時為找我還舉辦了聽證會，但最後不了了之。還聽說我的兄弟們通過了考核，但他們都在曆次海戰中戰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幸運呢還是不幸，活到了今天。隻知道算命的錯了，我已經快四百歲了。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每次看到人們盯著我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就充滿活力，很有存在感。就這樣吧，如果人們還能從我身上學到些什麽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