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秋風起

四月秋風起

                                                 作者：六串紅

        四月了，淅淅瀝瀝的雨去了又來。天還沒亮，小鳥已啁啾不停，文芳靜靜地品著這鳥的音樂，突然幾聲烏鴉聲破壞了眼前的和諧。小時媽媽說烏鴉聒噪是要死人的，到美國後烏鴉到處都是，文芳已淡化這種意識了。冠狀病毒給那麽多家庭帶來災難，全球二百萬人染病，十二萬人喪生，二十四億人被病毒關在家裏，這時候聽到這個聲音真覺得揪心。

 疫情在美國的爆發，使加州也成了重災區。州政府禁足令發布以來，人們都宅在家裏。文芳和先生也擺出了一種與瘟疫戰鬥到底的姿態。 冰箱和食品櫃塞滿了， 紅木雕花歐式大餐桌上也堆滿了食品。先生從一開始就反對搶購。 “美國儲備豐富，用的著嗎？” “好市多（Costco）已經公布了，搶購的大米不許退。” “我靠！阿裏巴巴在美國的員工把家裏都堆滿了，他們不怕壞嗎？”他邊看手機邊笑。文芳不管那些，還是買了幾箱方便麵和很各種罐頭食品，都說疫情可能持續一兩年，要等疫苗研究出來才是個頭，天知道疫苗什麽時候才能研究出來。

     社區封村，不是一家人不可聚，平時來往頻繁的朋友也疏遠了。打電話過去，問朋友在家幹什麽？回答一個字“吃！”“平時每天吃一個雞蛋，現在要吃兩個。平時喝一杯牛奶，現在要喝兩杯牛奶。”理由是加強蛋白質，吃胖有免疫力。她全忘記了一貫主張一定不能吃胖。“怎麽樣？像你這個整天不著家的人，困在家裏憋壞了吧？” “憋瘋了!”文芳笑答。 憋瘋了？放下電話文芳自問。如今網絡信息那麽發達，每天在家，文章選讀都要讀一陣子，再來點“共情”，還有追劇，唱歌呢。憋得無聊了，去微信爬樓幾個身居高位的同學的私信，平時收到他們的問侯，簡要回複，現在開始發信息給他們：“談談你畢業後的情感生活吧?”“談談這一生愛了幾個妹妹吧?”  附帶上瞪眼、撇嘴、問號、玫瑰花、小太陽、獻媚的各種表情包，得到回複也是笑的流淚、玫瑰花、愛心、瞪眼之類的表情包。

      文芳先生的一個同學這幾天打電話過來，動員他一起去做冠狀病毒檢測的誌願者，這兩個在美國加州洛杉磯醫學院工作幾十年才退休的的醫務工作者，都有基礎病，身體並不健康，居然在電話裏麵喊出：“大難當頭，匹夫有責” 的豪言壯語。先生的同學是美國威斯康辛大學的教授，流感疫苗的專家，剛退休，被上海一家病毒研究所聘為總顧問，他和夫人一年回美兩次。今年一月回美看眼睛和報稅，被困在美國了；中國那邊也急，他也急。壯誌未酬三尺劍吧！文芳暗自想。

“菜放在門口了，你們可以放幾個小時再拿” 先生同學打過電話，又送了來一些在網上訂購的菜，不進門也不見麵就走了，說是這樣安全。院子的天井是正門，地上鋪著菱形地瓷磚，鐵門開著，右邊兩個藤椅和茶幾藤條上的白漆有些剝落；左邊噴水石雕旁放幾盆仙人球，門邊白色一米櫃上放著一個布口袋。從前兩口子在門前曬太陽，澆花養草，其樂融融，如今文芳隻能拿回菜，進了家趕緊關上門，然後用清水肥皂洗手二十秒鍾，再去小心收拾那些網購的東西。她從窗戶望著院子正門外的鬆樹有三層樓房那麽高，一個鬆鼠在上麵竄上竄下，四月本該是去尋加州金葉女貞、天門冬的翠綠；去尋蝴蝶蘭從白色根莖葉腋抽出長長的花梗上開滿蝴蝶飛舞般的花朵；去尋成片成片的罌粟花矢車菊等各種植物千色花朵的爭相鬥豔，滿上遍野踏青去，可是這大好的春色，對宅家的人來說，真是可望不可即。

為了鍛煉身體，好好一個自家小院，文芳的先生每天拿個鐵鍬，東邊挖挖西邊埋埋，把所有不用水果皮、爛菜、咖啡屑、廢茶葉，剩菜、骨頭拉拉雜雜的食物垃圾都埋在底下，地被他挖的像“亂道崗子”高低不平。好好四月鮮花院子沒有了，他在那種了大蔥、韭菜、中國芹菜、韓國蘿卜，說是備戰備荒為人民。文芳具有藝術家的天賦，她喜花卉，和先生大吵過幾次，無果。她其實知道他在用這個小院子健身了。平時文芳每天都要打網球，刷卡就能進去的運動場，如今掛著一把無情的大鎖，明明知道運動場關閉了，神推鬼使文芳就會步去那裏，平日人聲鼎沸朝氣蓬勃的運動場，如今靜到孤獨。散步，是唯一可行的運動方式了。社區的馬路上零星的幾人，相交的人遠遠就開始繞行。文芳糾結前段時間紐約格蘭街地鐵站發生亞裔戴口罩被打事件，散步常常是戴了口罩，又看到多數人沒有戴口罩，又悄悄摘下塞進兜裏。直到加州出台“出門必須遮住自己的口鼻”，文芳這才放寬心戴著口罩散步了。從前不喜歡戴口罩的人，她注意到他們用各種方式圍住口鼻，有圍巾、有國旗，花布罩、鬼節麵罩、燈具罩和塑料薄膜。不管怎麽樣，持續上升疫情，終於引起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美國人的重視。

     麵對疫情，有人恐懼，有人哀怨，文芳和先生是樂觀的，盡管在家宅著，每當帶上口罩，走在幾乎無人的社區路上，紅紅的葉子花孔雀開屏般迎著她，映入藍天的水杉樹的葉子在細雨中搖擺，仿佛向她頻頻致意，美麗的大自然是不等人類步伐，依然冬去春來，文芳邊散步邊喃喃道：“一歲枯木千古愁，風光待逢人間春。” 美國宅在家裏的時間延長到五月十五號了，但是與瘟疫的戰鬥中，宅家是避免感染新冠病毒，不讓疫情蔓延的重要措施，雖然這一生中第一次經曆，也要堅強，坦然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