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一個村莊的春天

父親和一個村莊的春天
文/北回歸線的陽光

父親低頭移動在結冰的路麵
在那個絕望的冬天，饑餓讓他沒有了流淚的心思
白雪覆蓋著公社的稻田
想著家中殘疾的爺爺，有病的奶奶
和年幼的弟弟妹妹絕望的眼神
清湯中的菜葉幾片
父親像雪野一樣茫然

六零年的冬天，一個村莊的香火
一家人的香火
仿佛燃到了盡頭
隻剩下灰燼
而父親要讓一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是這香火最後的一縷餘煙

父親低頭移動在結冰的路麵
饑餓不斷地提醒他全家的命運
那是凝固
是黑暗
是生命的終點
他知道除非奇跡發生
否則這是一家人生命的
最後一天
可是雪野無邊，飛鳥不見

後來父親告訴我
人在絕望時
隻能往前走
也許希望就會出現
是的，希望出現
那是路上一片結冰的牛尿
透明的冰下草籽一片
啊，父親的眼前出現了一道陽光
那片冰把他的心透亮
他腳跺，手摳，取下了那塊尿冰
小心地放入棉帽 。。。
他想，路上有草籽，那旁邊的稻田 。。。
父親飛快扒開田邊的積雪
下麵也是草籽一片 。。。

父親告訴了全家人，全家人攜掃帚直奔稻田
父親告訴了村裏人，於是
那個冬天田野的積雪被全村人掃遍
五十年後，父親去世了
他下葬之日飛雪漫天
覆蓋了山坡，冰河，稻田
母親說，這雪不是悲傷，是我們家的祖墳冒的青煙
因為在那個絕望的冬日
是我活得像草芥一樣的父親的堅持和發現
給了整個村莊後來的春天 。。。

___紀念父親去世五周年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