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歲的夢（小說）（勿轉載）

四十歲的夢

他在哽咽中醒來，似乎夢中那遠去的身影依然困擾在眼前，再閉上眼，那種哭不出的感覺，讓他想到什麽是痛徹心扉。就是此刻了，他是如此強烈的想抓住那個離去的身影，身卻如夢魘，動也不能動。那哽咽的感覺，眼睜睜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卻無能為力的心痛，讓他再也無法睡去。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不能真切的體會他與妻子的過去了。曾經隻有他們兩人的世界裏，他是否也曾愛過這個和他生活連在一起的女人，他已經無法確認了。曾經那些沉重乏味的日子裏，她可能給了他很多安慰。隻是現在，他不可抑製的感到妻子的麵容在模糊，他和她逐漸躲進了瑣碎的日常後麵，在由具體的，微小繁多的事件交織的網之後，他們隱藏了自己。他們在覆蓋著日常重複的灰塵的眼眸裏疲倦而陳舊。偶爾的對視也會趕快閃開，因為他們已抓不住彼此的靈魂，在那些黯淡下去的灰色裏，有些東西已經耗盡了。可他無法逃離，聯係他們之間的是那兩個可愛的兒子，望著他們，他沒有理由給自己自由。可鬱悶的空氣，無奈的夜晚。直到那一刻與她的相遇。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文靜的外表，和諧的線條，她燦爛的笑容，天真而明媚。他似乎覺得自己在現實的塵土中，而她在外麵透明的陽光裏。正是她帶來的那一絲絲陽光，開始照亮他原本灰暗的世界。他喜歡上她，從見到她那時起，於是渴望擁有她。這個隱蔽的欲望既幸福又散發著淡淡的苦味。

在他們見麵的那天夜裏，她的樣子在他腦子裏一直盤旋，象一個與他隔絕久遠的故鄉來的人，不經意地喚醒了沉睡在心裏所有的眷戀和回憶。似乎回到那初戀的時光，心中曾經冰封的那塊柔軟的地方。

他給她所有的浪漫，鮮花美酒，海邊的酒店，所有他們可以想到的地方，他用他的方式寵她。他不想她埋於生活的瑣碎，他要她快樂，要她明媚的笑聲。在她那套小小的公寓裏，他一直當那裏是他的天堂，隻有在那裏他可以卸去所有的偽裝，所有的責任，置身於世外，逃離一切現實，在那裏他才找的到他要的那份寧靜。內心無比踏實的寧靜。沉醉於情欲之中，他在快樂的波濤上漂浮，耳邊有東西呼嘯而過，他在駛向一個地方，像個快樂的，醉醺醺的流浪漢，在遠離這個吵雜的煩擾的世界。他在飛行，在飛向最初的某個內心深處最渴望的角落，向童年，向故鄉，向雲與天地的原野，隨心所欲的在快樂的巔峰上盤旋。那是怎樣的極致。在她這裏，他終於找到了他要的愛情。

他似乎曾經一直重複著一個夢，他走在路上，知道要去一個地方，但卻不知去哪裏，就那樣走著，經過許多曲折的巷子，他突然來到街上，熱鬧的人群。他困惑的不知該向何方，這時他看到了她，她的笑容讓他欣慰。他向她靠近，緊緊抓住她的手，人群在擁擠，他拉不住她的手，分開，他疼痛，他叫喊，他眼看著她被人群淹沒。驚醒，在無奈的夜裏。任何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會緊緊握住她的手，他害怕夢中那一刻會重現。

他經曆著一種不知所終的苦惱，一想到失去她，他會害怕，仿佛他已經墜入無邊的空無之中，像一粒沒有重量的塵土，懸浮在空氣之中。

他沒有想過與她結婚，或者說他根本無法把她與婚姻這個詞聯係起來，他們秘密約會，而他仿佛暫時逃離了世俗的煩雜，孤立，背叛既折磨又吸引他。他愛與她在人群的陰影裏相處。他不想驚醒身邊的人，不想讓他們憤怒，不想讓婚姻碎裂時帶來的喧鬧，煩惱打破他們愛情的寧靜。有時他想，這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中間沒有可以跨越的界限，也無所謂取舍，而愛情這寧靜的孤島非得存在於婚姻生活的汪洋中不可，否則就隻有與之一片。

他無法擺脫她要離去的想法，他知道在她的笑容背後已有眼淚。她在消瘦，沉默，開始難以捉摸。他不明白沉重從何時開始，他清楚事情是這樣的，在你不經意地一瞬間，和睦變成仇恨，歡樂化為憂傷，生命邁向死亡。兩個純然相悖的境界隻有一步的距離，隻要一抬腳，自己可能就變成另一個人。

他沒有把握，感覺她像手中握住的沙，在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