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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是修行 - 讀《劫修傳》

(2019-03-01 07:18:18) 下一個

今年二月中旬做了一次短期旅遊。從白雪皚皚的黑森林峰頂下來,一路上積雪消融,暖風微醺,春的氣息已經不知不覺地來到了身邊。去年的一場噩夢總算及時醒來,而二刷的《劫修傳》也在陪伴我度過了人生最黑暗的日子後,進入到了尾聲。這本仙修小說裏試圖探討的世態人心,心境修行,善惡二元,自我的存在價值等,也一直啟發著我的思索。

與仙修界大拿徐公子勝治的小說有同工異曲之妙,《劫修傳》呈現給讀者的是一幅布局宏大,人物精彩紛呈的畫麵。結構設定恢宏龐大,想象瑰麗,人物關係脈絡清晰,伏筆呼應得也不錯。敘事結構相對簡單,主角原承天為創世世尊的萬千分魂之一,轉世曆劫,遊曆六界,從靈修開始修行,一直到超越天地束縛的禁重天境界,期間因緣際會,結識了各種人物,有天地間第一點星火元極仙子,三大神火,四大靈焰,創界四神,混沌古獸,仙界神執,以及眾多仙修宗族及昊天世家。在修行途中,原承天曆盡千難萬險,除了要持之以恒地修習法力法訣外,更是要洞察人心,曆煉心境,明悟大道。

什麽是道?這其實是作者徐煒借修仙為表,試圖要探索的一個哲學問題。就象我們一直在問自己,人活著是為了什麽?作者在創作小說期間,被診斷為胃癌晚期,掙紮在生死邊緣。我想小說也是借了原承天的心路曆程,融合了作者對生命和人生的很多感悟。

什麽是“道”呢?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itself)。中國古人很早就悟到了事物本身的特性對於萬物運行的重要性,那就是“自然而然”。人受到地的製約(源於古代的農耕文化?),地受到天的製約(無法預知的天時等各種不可測因素),天受到道的製約,道受到自然(itself)的製約。而這種自然又來源於事物本身的特性,以“人”為例,所以最終製約道的“自然”又回歸到“人”本身, 這也暗合了中國古代哲學的萬物周而複始的“圓”觀念。

真正的道“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小說中,原承天在悟道之前,也是殺人奪寶,不以獸禽的命為命,自覺高人一等,又自恃善惡分明,替天行道。而在漫長的求索路上,心路和修行兜轉曲折,甚至被打回原形,從頭再來,最終明悟萬物平等,善惡相依,教化天下,無為而治。原承天於天地崩塌之際,創世蒼穹,卻不以創始者自居;拯救五界蒼生,卻不居功在身;維持天地運轉,卻不主宰萬物。在天下清平之後,甘於永居滅界,鎮禦生於自身和眾生惡念的“魔我”。

這是關於道的智慧。我們所擁有的,都不是真正屬於我們的,真正的擁有在於有無之間。如攏沙在手,鬆緊有度。摒棄善惡心,得失心,貪欲心,無所謂之無,無所謂之有。

知易行難。原承天用了九世五千年的修行才明悟大道,如我輩凡俗中人,若能在心境的磨練上有點滴進益,於一生也可受用極大了吧。

小說中,時常提到“福緣”。仙修路上,福緣深厚並且常伴左右,才能成功。這個福緣,也就是現代語中所說的運氣,沒有那百分之一的運氣,即使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可能也會功虧一簣。年輕人不相信命運,精力十足,豪情萬丈,願意挑戰命運的安排。實際上,解構命運,就會發現,命運有其注定的不公平的一麵,出身、家庭、性格等,注定人並不是生來平等。命運也有其偶然的一麵,就是運氣帶來的種種不可知的境遇。但是原承天生性寬厚待人,能饒人處且饒人,且時時警醒於心,勤於自省,善於思索,常於日常小事中機心一動,時有進益。這就讓原承天交遊廣泛,結緣眾多,每當處於凶險的境地時,總有轉機,也許這就是除了不可知的福緣之外,靠後天的努力而積極創造出來的運氣吧。

小說中幾次提到“處卑微而需謹慎,唯強者方能慈悲”,可以說是主人公的座右銘。原承天審時度勢,平時守性藏拙,謙遜待人,雖不避事,但能力不足時不強出頭。人要知人,更貴在有自知之明,才能做出聰明的決定,不至於不識時務,也不至於貽笑大方。人唯有先強大自身,才能履行於自己、於他人、家庭及社會的責任。如果能力弱,資源少,生存的目的隻限於自保,而處處需謹小慎微,視他人眼色行事,更不要提心性的自由。唯有自身強大到一定程度,方能油然而出慈悲之心,也才有資格去扶助他人。

關於“魔我”,是人心中與生俱來的貪癡嗔怒。作者的觀點是,三屍是斬不盡的,去之複來。既然無法永除魔我,於是原承天放棄世尊之號,永鎮混沌滅界,於世間不彰其名,不顯其跡。人之初,性本善或性本惡,都失於片麵。善惡本為一體,人的修行,就是要遏製惡的本性,努力向善。惡是人的動物性的一麵,貪婪、無知、妄言、妄行。善也是人的天性中的一部分,但更多的來自後天的社會性的影響及教化。作為人,最起碼的底線是穿著文明的外衣,至少不要讓你的惡張牙舞爪赤裸裸地橫行在別人麵前,否則,跟動物何異?

小說對於人物的刻畫,其實並不成功。每個人物類似白描,無法讓讀者產生共鳴。原承天與九瓏仙子的愛情,雖有邏輯支撐,著墨也多,卻仍給人牽強附會的感覺。反不如魔界魁神與鳳九的一段情緣,讀起來令人會心一笑。值得稱讚的是小說結局的描寫,看似輕描淡寫,寥寥數語,卻令讀者與大仙子元雪蝶一樣,雖有千言萬語,奈何欲訴不能。摘錄一段在下麵,完結此文:

“(元雪蝶)就對林九霄使了個眼色,二人想擠出茶肆,卻哪裏擠得動?又不便施展法術,正在那裏挪移。慈航道人忽一抬頭,隻見茶肆外立著一人,青衫布鞋,頭戴鬥笠,也在那裏聽書。這個人有鬥笠摭了,本也瞧不出相貌,但慈航道人見了,卻是心中一顫。

隻因那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哪樣不在心裏浮現過千回,便是在千千萬萬人中,一眼瞧見的便是他了,再也不會有錯的。

慈航道人雙手略略一分,已然出了人群,卻見那青衣人轉身就行,慈航道人知他不肯相見,心中百感交集,腳步就頓住了。

不想林九霄卻急急搶了過來,隻是林九霄行得再快,離那青衣人仍有數步之遙,林九霄竭盡全力,也是趕不上。

林九霄忍不住叫道:“是你!”

那人身子微頓,仍不停足,道:“不是我。”

林九霄知道今日相見,已是非份之想,哪裏還敢再言其他,不由黯然道:“果然不是你。”

眨眼之間,青衣人已然消失無蹤,林九霄緩緩轉身,心中悵然。隻見慈航道人立在那裏,麵上喜憂參半,似嗔似喜,卻始終不曾流下淚來。

這時也不知從何處高樓上,傳來少女的歌聲,唱的是:

都道是郎心如鐵,

我卻是妾意如綿,

你心裏裝得是千裏河山美如畫啊,

我對你是牽腸掛肚放不下。

大道獨行,誰人為伴。

隻有那清風冷月山高路狹。

郎啊郎,你也思念我一回也麽哥,呀——

這唱的雖是人間情事,卻也是觸動肝腸,那元雪蝶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撲簌而下,不可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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