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一本書,日文的。打開看了一頁。啊,頭疼了,很疼。看不懂。才第一段翻了好幾次字典,太費勁了。想放棄,又不甘心,站起來在屋裏走了幾圈,坐下,想接著讀,索性不翻字典硬著頭皮讀,終於讀完一頁,回頭想,根本不知道講的啥。和沒讀一樣。
氣得我拍桌子,起身在屋子裏來回轉。
想起來以前讀的一句蘇詩:“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東坡先生你錯了!天下最好的事情就是讀書了,人生固然憂患重重,但這與讀書識字有什麽關係呢?不識字才憂患呢,坐立不安。好像馬路上的落葉,被狂風裹挾著,東西南北亂竄。
今天看到Natascha。看到她我也頭疼。她每次見到我高興的時候就高興,不高興的時候就不高興。這讓我很困惑。托爾斯泰在《安娜可列寧娜》的開篇說: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的,不幸則各有各的不幸。同理,高興的本質是一樣的,不高興應該有不同的層次。在Natascha 那裏不高興,高興都那麽明快,好像水裏的水草,都可以輕易被撈起來。高興了就笑一場,不高興哭一場,之後就好了。
羨慕她!
以前我覺得等我畢業後,找到工作能自食其力就自由了,經濟無憂,自然就什麽都順利了。
當然不是真的。上班有幾年了,卻發現每個階段背後是更大的無明,更多的未知與更難的挑戰便隨之而來,生活的真實麵目如宿命一般的荒謬,任人再怎麽努力,都跳不出憂患的圈子。
尼采說,知識乃是反自然的惡德,人一旦覺醒,神將無所遁其形,就此步入毀滅的黃昏。誰用知識把自然推向毀滅的深淵,必受自然的解體——智慧的鋒芒反過來會刺傷智者。所以古希臘神話裏盜取火種,給人帶來文明智慧的普羅米修斯必定遭到惡鷹的撕啄,聰明的俄狄浦斯則必定陷進罪惡的亂倫漩渦。
《舊約·創世紀》中的記載:亞當夏娃吃了知善惡果,“吃完了,眼睛亮了,發現自己是光著身子,便覺得羞恥,於是為自己做了遮擋的衣物。”上帝見此,便把他們逐出伊甸園,放逐到了人世,他們就此成為了人類的祖先。
知善惡樹,顧名思義,即可以分別善惡,這是擁有知識才可以做到的。”於是便受了神罰,被貶謫到了人間,從此再沒有了伊甸園中的無憂無慮,取而代之的是戰爭,疾病,饑餓,貧窮和死亡,他們的子孫生而帶著原罪,如普羅米修斯與俄狄浦斯一般,受無盡的苦。
這樣說來,無論是古希臘神話裏奧林匹斯的眾神,還是古希伯來傳說中創世紀的上帝,還是蘇東坡,都在傳達一個意思,沒有智慧是多麽幸福,就可以避免無盡的苦難。
《易經》裏的“離卦”,即火。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火能帶走一切,是毀滅也是智慧。普羅米修斯將火帶到人間,開啟了文明;亞當夏娃吃了禁果,眼睛明亮起來,獲得了智慧;離卦也是目的意思。東西方文化裏有趣的巧合。
孔子在《係辭傳》中卻感慨道:“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司馬遷亦說“文王拘而演周易”。作易的古先賢大聖可以明究天人之際,然而他們的一生不能免於憂患。
《淮南子·本經訓》載:“昔者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傳說中又載倉頡“龍顏四目,生有睿德”。倉頡有四隻眼睛,天生睿德,能洞悉天地萬物創造文字。鬼都被他驚哭了!知識真是一件令人和鬼共憂鬱的事呢。
去年有個朋友來我家玩要我給他寫四個字:鄭板橋的難得糊塗。我笑。覺得這幾個字太俗。沒寫。其實我是覺得自己已經夠糊塗了,再糊塗恐怕就是人盡皆知的弱智。
寫到這裏我是真的糊塗了,不知道為啥我那麽笨也還是覺得人生很多憂患。
蘇軾還有一首詩,《洗兒》:“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可能我還是蠢得不夠徹底。:))
好久沒讀書了,上一次讀書是村上春樹的遊記,很適合旅行時讀。最近隻在喜馬拉雅上聽書, 真是懶得可以!
(我夢見一個好朋友來我家玩,好高興,然後他就自殺了。難過醒了。)
我最喜歡《一蓑煙雨任平生》蘇軾的那首詞,詞牌名為定風波, 蘇軾 於沙湖道中遇雨所做。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個簡單的對話,我琢磨了一輩子,至今還是覺得很有味道:)
聖誕多出去玩。
你的,周末愉快。。
不過說真的,知識與幸福無關。知識與憂患無關。知識和理解多一些,隻是會發現更多樣更複雜的身外世界,心中的幸福和憂患本可以保存。那些害怕知識的,必是有些要隱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