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診所醫生很好奇我平時都吃的什麽。問我是不是素食者。我說不是,我什麽都吃,雜食Allesfresser,和豬和鴿子一樣。
顯然我還是吃得不夠多不夠精良,所以才多出來這些毛病。
我媽說隻給我吃了10個月母乳。我哭了幾天,沒轍,也就乖乖坐在飯桌前跟著他們一起吃,一開始吃米糊,紅薯,後來也像個人樣拿個摔不碎的塑料碗一勺一勺自己舀著吃。有張吃飯的照片,滿臉都是米和菜。笑,露出來一排乳牙。
爺爺家有菜地,每天傍晚太陽要下山的時候爺爺都要去澆菜。我像個跟屁蟲跟著。爺爺幹活我就滿園子跑,摘花,摘葉子,捉蜻蜓,或者捂著鼻子說爺爺桶裏的糞好臭。爺爺說糞是好東西,能讓作物長得好。還說小孩子晚上睡著了,大人也必須要給我們潑糞,不然長不大。我不信。因為他說這話的時候笑了, 一看就是逗我的。
爺爺還給我做了一把小鋤頭,帶我一起去挖芋頭。我抱著我的專屬鋤頭這裏挖一下,那裏挖一下,挖出來大蜈蚣扔了鋤頭就跑。跑遠了站在路邊要爺爺把蜈蚣打跑,爺爺過去彎腰撿起來鋤頭抖抖泥,說:“好了。蜈蚣跑了。”我才跑回去。芋頭好吃,粉嫩粉嫩的,每次奶奶洗完芋頭都說手癢。為了吃是要付出代價的。
爺爺奶奶家燒柴火。爸爸好幾次要給他們換現代爐子,可是他們不願意。爺爺說柴火不要錢,滿山都是,何必浪費錢呢。我覺得爺爺說的很對,因為柴火還可以在爐灰裏埋紅薯,等到下午餓了要大人拿大火鉗子翻出來給我吃。吃紅薯那應該是一天裏的黃金時刻。很滿足。
夏天還有涼薯,生藕吃。得在廚房盯著,奶奶姑姑切菜的時候站在一邊,耐心等著她們清洗幹淨,塞一塊到我們嘴裏。啊。真甜真脆啊。人生啊,不要太美好。
冬天快過年的時候有年貨。瓜子花生糖果好多好多。大包大包的在櫃子裏堆著。哎,為什麽要這樣誘惑我們小孩子。那麽多好吃的擺在家裏卻不讓我們盡情吃,非要等到過年才可以。這是什麽陰謀啊?專門對付小孩子的吧。
過年那天終於開始可以敞開吃了。一般我都先吃旺旺雪餅,仙貝。接著吃花生,再時不時地剝幾粒糖吃。肚子實在是飽了的時候再剝橙子,吃水果。這樣一吃吃到年都過完了,大人們又開始了日常的生活,親戚朋友各自回到各自家。我們又大了一歲。
我外公很愛我。知道我愛吃麵食。我們南方人會和麵的不多,他也硬著頭皮和麵包餃子給我吃。我吃一口,怎麽和外麵餃子館的味道不一樣呢,皮那麽厚,肉餡那麽硬。外公生氣了,一碗餃子都端走。我期待了半天也沒吃上想吃的餃子,眼淚答答的。過一會兒外公過來說,帶我出去走走,路上給我買個大油煎餅。那大油煎餅有多大呢,比我的臉還大!外公笑著要我掛在脖子上吃。我舉起來在腦袋上試試,不行,還是我的腦袋更大。我先在外麵咬一圈,再從左到右,從右到左的一層一層往裏啃,油滴到衣服上,鞋子上,回家外婆罵我我才發現。
蘋果我也愛吃。先從中間咬一圈,再把上麵下麵陸續咬了,剩下全是肉,還是從中間咬一圈,再上下咬,直到把整個蘋果都吃完。現在看到人們吃蘋果都削皮切細了吃,我想我那種吃法可能要失傳了。
芒果我也愛吃。就是嫌棄每次吃得滿手滿臉都是果汁,粘糊糊的。伸著兩隻手還要洗。可是芒果的味道是真好,香甜香甜的。
我媽說我小時候愛吃肥肉的。這事我一點不記得。我隻記得我不吃肥肉,隻愛吃瘦肉。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吃煮雞蛋,蛋白怎麽那麽嫩啊,蛋黃好惡心,咽不下去。我不肯吃,我媽說吃蛋黃眼睛能變大,我才勉強吃。吃著吃著覺得蛋黃實在比蛋白更好吃,吃到嘴裏味道豐富多變,之後竟然更喜歡吃蛋黃了。眼睛也真的變大了!
青蛙肉蛇肉我也愛吃。我媽用紫蘇爆炒青蛙,大長腿又嫩又香。至於蛇肉,我愛吃蛇湯,味道和魚沒什麽區別。或者把蛇一截一截烤了,又像是吃烤豬肉。
狗肉也吃過。吃了也不記得味道。
我真是個雜食動物。什麽都吃。人類不就是這樣活下來的嗎。隻是活得好不好健康不健康道德不道德都是後來的事了。
女兒今年17歲,每天忙著做功課和申請大學,我·非常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
今天午後,女兒來到我的房間,見我在手機上瀏覽,便要求為我用中文念一篇文章。考慮到她的中文水平, 我就隨手點了一篇關於“吃”的文章。難得她每個字都認識, 隻是斷句非常人之所料, 令我開懷。她依偎著我, 一邊磕磕巴巴地念,一邊嘰嘰咕咕地笑,一邊誇自己中文好,一邊問我“紫蘇是什麽。。。 洗完芋頭為什麽手會癢“。我撫著她的頭發,一邊回答她的問題, 一邊笑她的”老外“口音, 一邊黯然神傷這樣的好時光即將一去不返。念完, 女兒困了,在我懷中沉沉睡去,細細的呼吸一如兒時。窗外白雪皚皚, 陽光燦爛。
感恩女兒離家之前最後的Thanksgiving如此溫馨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