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80歲了。80歲在現在這個社會不算老,就算是過去的歲月,也有80歲老當益壯的例子。齊白石,楊振寧,太乙真人等等。都是80多娶媳婦的娶媳婦收徒弟的收徒弟,很是硬朗。太乙真人可能是8000多歲。
可我不一樣。也許是年輕時太勞苦,和同齡老太太們比,我腰更駝,皮膚更皺。雖然我盡量注意打理自己的外形,穿戴整齊,偶爾也化妝,可是我越來越幹瘦的身體如同風中快要熄滅的蠟燭,隻剩下微弱的生命力。
我的鼻子上布滿了黑頭,這是樓下一個天真的小姑娘告訴我的。我點點頭,回家照著鏡子,用肥皂洗了很多次臉,當我抬頭時,已經氣喘籲籲,地板上都是濺出來的水,我顫抖著用毛巾擦幹臉,深一腳淺一腳扶著牆走回臥室。
床上的被子床單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換過。看不出它們的顏色,我也記不起來它們原來的樣子。我躺下,此時我很想喝一杯溫水,但我已經沒有力氣走到廚房。我想,先睡一會兒吧。
當我醒來時,我聽到水滴聲。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我爬起來看到地上都是水。從浴室流出來,進過走廊一直蔓延到臥室,我的鞋子濕了,腳下更加沉重。
我一步不停的走出房門,用我最快的速度去敲鄰居的門。裏麵住的是一個年輕女人。她很年輕,大概二十幾歲。有一次電梯出故障,我被孤立在電梯裏,她一直站在電梯門外陪我聊天,直到修理人來。出來後我的腿一直發抖,到現在也沒好。
每次看到她,她都很疲憊,禮貌性的陪我說話,裝出來很有興趣的樣子。給我開門關門,這世界上的門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重。我想她一進自己門肯定發出深深的歎息,並且說我是一個話多又虛弱的老太婆。其實我才80歲。並不是老太婆。我隻是比較顯老。嚐盡了人世間的苦楚。心在天山,身死滄州。
我不停的拍門。家裏水出問題了。那麽多水流出來。太浪費了。我年幼的時候喝水要去井裏取,不管春夏秋冬,很是辛苦。哪怕一滴水我都不願意浪費。我得找人快點幫我解決這個問題。
她出來了。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我說我家裏有水。大概是我太緊張,口齒不清。她睜大眼睛看著我,表示不解。
我招手叫她跟我進來看看。她一隻手扶著我,一隻手緊緊裹著自己的衣服。進屋她就明白了,立刻衝到浴室,我不知道她做了什麽,滴答聲沒有了。她拿毛巾把地板反複擦幹淨了。我站在一邊很歉意,像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她說水龍頭沒關是經常發生的事,水池的防溢孔被堵死了。這才是關鍵。
我不記得看見什麽防溢孔。我隻是很心疼剛才流失掉的那些水。感歎自己真是老糊塗沒用了。
她說她要走了。我說謝謝你孩子。上帝保佑你。我想給她點禮物作為答謝,可我不知道從哪裏拿。
剛走到門口她又回來了。她說她忘記帶鑰匙。合租的人回來才能進去。
我也沒有什麽可以招待她的。我每天去養老院吃一頓飯。不到600米的距離,年輕時我經過養老院去上班,那速度像風。而今,我像一隻背著破殼的蝸牛。
她在廚房折騰半天,終於給我們衝了熱茶。我坐在床上,她坐在椅子上。她說我屋子裏太暖和,問我多久開窗透一次風。我告訴她我的老伴比我大20歲,我們沒有兒女。我老伴快90歲的時候,用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後來她說她看見同屋的人回來了。她跟我說再見。我說謝謝你孩子,上帝保佑你。我又想找點什麽東西表達我的謝意。可我不知道怎麽開始。
今年四月,複活節的時候我看到窗戶外麵有迎春花,有些鳥飛來又飛走了。後來我聽說我也去世了。我不記得我是怎麽死的。當我醒來時,我飄在天空,自由,敏捷。多年不曾有過的感覺。
我看見那個姑娘在路上行走,風吹亂了她的頭發。人生不易,保重啊孩子。
加入智永那囂張的筆法在起鋒處, 竟然讓歐老頭的字桃李芬芳了。
帽子也好 :))
思路清晰 , 腦筋沒退化 , 多走動便健康 .
八成是我心頹廢。
快睡吧!不要看書了,書什麽時候都能看。躺在床上,從頭頂開始,慢慢對自己說:頭頂放鬆,眼睛放鬆,嘴巴放鬆,然後脖子,肩膀,胳膊,手指,胸部,肚子,大小腿,腳趾,依次類推,每一個部位都要加上"放鬆",想象著那個部位鬆下來,鬆下來...很快就睡著了
我爸媽80了,真沒覺得他們很老,剛陪他們遊了三峽,腳力不比我差多少